跟枫岚待在一起的第一天,九酒学习没学多少,倒把枫岚所知道的有关黎昌千叶的事了解得差不多。
“哥哥,你还没告诉我当初千叶是怎么救黎昌的呢!我看黎昌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被女孩子救的人。”九酒跟枫岚学,也开始直呼黎昌本名。
“具体情形我不清楚。不过好像是黎昌练什么术法走火入魔,被千叶发现,才得以保住性命。”
九酒点点头,脑海中浮现黎昌平常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年纪很小就练古怪的术法。普通的术法,根本不会导致走火入魔。
黎昌离开以后,并没有回氿月城,而是去了灰烬之城。
黎昌抬起头,望着面前破败不堪的石门,这里的颜色、记忆,都使他轻松不起来。在灰烬之城,一切都失去了颜色,这里只有黑色和灰色。假如哪天降下一场大雪,这里才会有第三种颜色——白色。
但魔界很少下雪。
往常,他一年只来一次灰烬之城。今年,他第二次来这里。
在石门前顿了顿,像之前每一次来时那样,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使心情轻松些。然后慢慢踏进石门。
这里很静,丝毫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黎昌的脚步很轻,但他可以听到自己的脚踩在沙土上的声音。
一开始,街道两旁除了黑乎乎的建筑还是建筑,黎昌继续往前走,渐渐地,开始出现人影。
人越来越多,黎昌却目不斜视——这些人,他见了很多次了。他们自从那场大战过后,便一直在这儿,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他们同周围的建筑一样,周身同样黑灰交错,看不到其它任何鲜艳的色彩。
左拐,直行,右拐,左拐……在这些迷宫似的道路上,黎昌走得轻车熟路,没有任何犹豫。相同的路,他走过很多次了。
最后,在一座巨大的广场上,黎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虽然她现在就是一个黑乎乎的雕塑,但她那宛若精雕细琢的五官,散落的长发,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显示着她的身份非凡。
黎昌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小妹,”黎昌为她擦了擦身上的灰尘,“我又来看你了。”
女子挺身而立,身体向前倾,她微微张开口,右手举起到腰侧,像是要说些什么。
女子身旁有块石头,这是很久以前黎昌从别处移过来的。每当他来看妹妹,就坐在石头上跟她聊天,这样,他刚好能平视妹妹。
“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你要醒过来了。”黎昌坐在石头上,看了看妹妹。
“听起来像是白日梦,你都在这儿睡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就能醒过来呢?但我想,也许因为她的出现,一切都不同了。”黎昌口中的“她”,是九酒。
“她是灵,我做不到的事,灵也许可以做到。”
无论是魔还是神,对于灵这一种族,他们并不了解。灵原本稀少,又深居简出,大部分灵住在迷雾森林,但对于其它种族来说,那可不是一个好去处。因此,其他各族只能通过古籍上的只言片语,来了解灵这一种族。
“有的时候看到她,我就会想起你。”四周依然一片寂静,只有黎昌的声音空荡荡地响在空中,“你们长得并不像,但她的存在会使我感觉你在我身边。”
“也许你们身上的某些点相似吧!”黎昌说着,想起了九酒跳的那支舞。的确很美!
天色渐暗,夜空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星光。黎昌看了看蓝紫色的天空,随后,身后某处响起了意料之中的崩塌声。
黎昌笑了笑,“小末,你听,又倒了一个。”
崩塌声来源于黎昌身后,在广场最边缘的一个角落。就在几秒之前,这个石像就同千千万万被封印的其他人一样,等待着未来某一天的救赎。但现在,他已成成为了一堆破败不堪散落在地上的石头,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已经完全看不出。
黎昌听到这崩塌声,没有好奇,没有回头去看。他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我刚刚跟你说过的那个婢女,九酒,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去迷雾森林的路上。我原以为她是我们族人,但后来发现她要进迷雾森林,才发觉没那么简单。然后,我刺伤了她。”
天色越来越暗,黎昌顿了顿,摘下自己的斗篷给妹妹披上,“后来,我跟着她进了迷雾森林,在那里,我见到了枫岚。那次是大战以来,我第一次见他。”
“我没想到枫岚会去那里捕捉灵,毕竟九酒就在他身边。我猜想枫岚铸三神剑需要灵祭剑,但他舍不得九酒,所以才冒着生命危险去迷雾森林,想找一个九酒的代替者。”
“你很吃惊对吧?我也很吃惊!我了解枫岚,我知道我们是一类人。在三神剑即将出炉时抛下一切杂念把九酒投入炉中,那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黎昌说了很多,他知道黎末听不到他的话,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她听到。
他是个孤僻的人,身边信得过又愿意同他们分享心事的人不过一两人。而且有些事,他不愿说给别人。
“也许枫岚真的把九酒当做了自己的妹妹,”黎昌笑了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但他继续说:“我也会像枫岚一样,努力去保护自己珍视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耳边只有风穿过空中的声音。
晚上了,起风了。
黎昌今天断断续续讲话讲了好久,有些口干舌燥。他摸出身上的水壶,喝了几口水,随后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巨大的城,魔界十四分之一的土地上,除了他,其他都是雕塑般被封印的人。
怒火,在心中蔓延开来,渐至全身,黎昌感觉自己仿佛要炸裂。随着一声怒吼,黎昌失去了踪影,月光下只剩一匹巨大的白狼。它瞳孔暗红,脖颈下面,有一簇并不引人注意的红。
与此同时,氿月城中,轩明殿内,黎彦放下手中的酒杯,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