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蛇朝手掌吐了口口水,抹匀后理顺了头顶仅剩的毛。
一个男人将他带进了一个密闭的房间。
“尊敬的大人,请允许我向你问好。”
房间中配置齐全,书桌、壁柜、造型浮夸的魔法灯,甚至桌上还有切成小块的甜点,和冒着热气的红茶。
这是某个贵族少女才在这里喝过下午茶吗?
但就是这样明亮典雅的房间中,没有丝毫“人”的气息。就好像是看到陌生人进入,房间的主人害羞得躲了起来。
自己看不见,不代表对方无法看到自己。房间中发生的一切,一定都被不知道在哪儿的眼睛始终注视着。
秃头蛇在脸上堆积着谦卑的笑,不敢有丝毫放松。
“你在害怕吗?”
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响起的那一刻秃头蛇的双腿便开始不自主的打颤。
“不是的,大人,我从没和如此尊贵的人说过话,有些紧张。”
对方的质问像不绝的回音般在秃头蛇的脑中回荡。是威严,还是恐吓?秃头蛇一时无法分清,只是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比预想中年轻不少。
“你在害怕我?”
同样的问题让秃头蛇更加慌乱起来。他暗自咒骂着不听使唤的双腿,在脸上堆砌的笑容全成了苦笑。
“你在想象我发怒的样子,你在想我会怎样威胁你,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折磨你,你最后会变成怎样惨死的模样。”
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像是步步紧逼的空气,将秃头蛇围困在中央。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掐住了脖子,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长大了口,不知道是想要解释,还是想多吸入些空气。
突然间,压力倏然消去。失去了束缚的空气缓和下来,雅致的房间又恢复成才结束下午茶的模样。
“你也来猜猜吧。只是我一个人猜谜未免无趣,你也来猜猜我在想什么。”
秃头蛇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连现在的状况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猜得出对方的想法。
“我我实在想不出来”
听到他吞吞吐吐的回答,对方似乎并没生气,反倒高兴的笑了起来。
“无妨。这样的回答也有这样的乐趣。正因为你是如此愚钝的人,我才会把任务委托给你。”
秃头蛇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其实我也没想什么深奥的东西,我只是想知道”
声音停顿了一下,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秃头蛇惊慌的向四周看去,他到现在还没分辨出对方到底藏在哪个地方,似乎每一面墙壁后都有那个尊贵的存在,而这些墙壁,仿佛正向着自己的方向倾倒过来。
“一个前来领赏的人为何没有丝毫喜悦,而是在害怕着支付他赏金的雇主。”
对方就看着自己,对方甚至就在自己面前。
汗水浸入眼睛,秃头蛇却不敢眨眼。尽管已经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呼吸,颤抖的吸气声在房间中仍旧清晰无比。
“你在盘算什么?”声音突然问道,“你想要背叛我吗?”
秃头蛇双腿一软,立马跪倒在地。
“我不敢的,大人!我只是暂时将那位小姐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我立马让人把她带过来,”秃头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感觉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不可能背叛大人的!”
“不用了,我已经派人去了。”对方的话彻底将他的希望抹灭,“这件事已经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秃头蛇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
这个男人,这个统治了金穗城,统治了整个西境的男人,城中任何的光和影都无法逃出他的掌控。
“我记得,别人都叫你秃头蛇吧?”
声音还在继续,但秃头蛇已经无法听见。万念俱灰的他脑中仅剩一个声音。
那是很久之前还只是小混混的他,抢劫一个神官时,那个老神官说的话。
“不敬重神的人,终会被神抛弃。”
自己现在已经被西境的神抛弃了。
“我很好奇,剥下了蛇头顶的鳞片,蛇还能存活吗?”
一连串脚步靠近了房间。
声音终于离开了秃头蛇,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感受到一丝救赎。
“把他的头盖骨敲开,扔到街上去。”
在这个间隙,他也总算意识到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并不是神,他的作为与神相去甚远,他的统治是建立在无数的尸骨之上。
他只是一个拥有可怕权力的恶魔。
菲尔德喘着大气,手撑在双腿上,看着眼前的金发青年。
身后是一大帮全副武装的小队成员。
菲尔德缓了缓气,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小队成员立马分成两批将面前的建筑包围。
喧闹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建筑前的老妇人惊恐的瞪大了眼。
“这里是我晾”
菲尔德打断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安排队员将妇人带到一边。
“在里面吗?”
菲尔德小声的向杰拉特问道。
杰拉特点了点头:“黑猫进去后就没出来。”
“很可能对方已经有所准备了,”菲尔德皱着眉看向眼前老旧的建筑,“只能强攻了。”
杰拉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菲尔德摇了摇头。
“这里交给我们。”他宽慰的笑了笑,“相信我们,这样的行动不是一两次了。”
菲尔德与队员们交换了眼神之后,随着一个手势,第三小队的队员们立刻向建筑突进。
前门、后门、窗口,每一个能通过的入口被同时突破。一阵急促又不失节奏的脚步声后,小队成员以迅雷之势占领了整栋建筑。
“菲尔德,这就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盖威尔从挂满房间的鱼干中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叼着鱼干的小猫。
“我知道偷腥猫是遭人厌,但我估计比起被这家伙吃掉的鱼,打碎的门和窗户更加值钱。”
菲尔德看着房间内的满地狼藉,又看着不肯放下口中鱼干的黑猫,叹了口气。
“我相信法莉娜小姐会有办法的。”
优利卡醒来的时候,黑暗之中只有一点摇曳的烛光。
烛火似乎燃了许久,蜡油只剩了最后一点。
虽然暗淡,但烛火笔直的燃着,照亮了桌上的一小片。
似乎察觉到优利卡的苏醒,一双手放到了桌上。
“很高兴见到你,优利卡小姐。”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出。随着声音,桌上的十指在烛光下有节奏的轮换敲击。
“你可以叫我乌鲁塔尼亚,虽然很久没人这样称呼我,但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声音继续说道。轻快的语调似乎透露出几分喜悦。
“如果觉得不太好记,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叫我金狮公爵。”
对方站起身,引得烛火阵阵颤动。优利卡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被铁链锁住了手脚。
站起身后,对方并没有接近优利卡,而是将烛火抬起,移到胸前。
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在黑暗中隐隐浮现。
“还没完全从迷幻剂中恢复吗?”男子微笑着说道,“那就从来一遍吧。”
“很高兴见到你,优利卡小姐。你可以叫我乌鲁塔尼亚,虽然很久没人这样称呼我”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调,甚至连看不真切的表情也完全一致。
有着人的面孔,却不是“人”的异物异样的感觉让优利卡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