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当今圣上。”
柳轻心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这史册记载的,只当了六年皇帝,就因病辞世了的老头儿,颇有些同情,刚才,她给他把过了脉,从他身体衰竭的情况来看,他应该至少也有四十多,接近五十岁了,而非史册记载的,年仅三十六,就英年早逝,“翎钧的父皇。”
“你知我是皇帝,为何不拜不跪?”
寻常人,就是那些后宫妃子,言官谏臣,见了他,也是要诚惶诚恐的,而这女娃娃,该算是他儿媳的丫头,却是这般大胆,明知他是谁,也不跟他行礼,“你可知,你这是不敬之罪?”
“圣人曰,君若贤,不拘礼,以百姓之乐为乐,轻心生于市井,常闻相邻夸赞陛下贤德,非寻常君主可比,早生仰慕却不得见,今日巧遇,自然是想要试上一试,是不是果如传言所述。”
柳轻心的这句完全让人听不出奉承的奉承,让隆庆皇帝听得舒服至极,看向她的目光,自然,也就更柔和了一些,柳轻心看在眼里,嘴上却并不说出来,只是浅浅一笑,就继续往下说了起来,“再者,轻心与翎钧相遇之时,并未得他坦诚身份,更不知他家里,还有爹娘,直至前些日子,听暂居家中的姜老将军夫妇偶然提起,才刚刚知情,所以,如今面对陛下……轻心也不知,是该对陛下,行哪个礼,才是妥当……”
隆庆皇帝自幼因其母妃杜康妃失宠,而饱受其他皇子公主排挤,至后来,当了皇帝,又是整日面对言官谏臣,鲜少听到美言……当然,他后宫里的那些妃子们,倒是常常对他说些溢美之辞来着,但在他听来,那些只是为了讨他欢喜的话,实在是半点的诚意也无,让他只是听着,就厌烦至极。
长期心情压抑的隆庆皇帝,此时,一下子听到柳轻心说的这“百姓们”对他的颂德,自然是满心欢喜,对她这个人,也是觉得顺眼的很了。
“他既是娶了你,你就该是他的正妻,对朕,当然也就该行他正妃的拜礼。”
隆庆皇帝笑了笑,虽脸色还是不好,但与之前刚刚醒来时候相比,已是恢复了不少血色,“我听说……你们,还生了一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隆庆皇帝活到了这眼见着就要“知天命”的年纪,还没得着一个孙子或是孙女,心情也是难免郁闷的。
大皇子朱翊釴今年十三,府里倒是有十几个妻妾,只是他不喜那些大家闺秀,偏就爱整日往些不宜宣之于口的腌臜地方跑,以致于如今,外出立府两年有余,也没能有个一子半女膝下,二皇子朱翎铃,小朱翊釴一岁,家里也有三四个妻妾,却是正妻治家不力,短短两年工夫,就因为落胎小产,死了七八个孩子,两个女人,而……朱翎均,这本该是他长子,年有十五的,却是因为嘉靖皇帝在位之时,不满他的生辰,下令将他赐死,自己听从挚友之言,私自将他送出去抚养,改了玉碟生辰,比实际年纪小了五岁,而“未到”娶亲年纪……
现在想来,当时他听从了挚友之言,将翎钧送去外边保命,真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了!
“回陛下的话,是个男孩,翎钧给取了名字,叫常洛。”
扭头,看了翎钧一眼,见他正是一脸笑意的示意她说,便是心中微喜,依着他之前跟她许诺的,跟隆庆皇帝禀报了起来,“前几天,才刚过了百天。”
“你这混小子!有了儿子也不告诉给朕知道,让朕也跟着欢喜欢喜!”
听柳轻心说,生的是个儿子,隆庆皇帝顿时便更眉开眼笑了起来,从昨晚到现在,他可算是听到了点儿能让他高兴的好消息,他有孙子了,他这一支皇族血脉,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丫头,这事儿,你有功的很!那个……孩子在哪儿呢?索性朕都已经来了这儿了,带朕去看看,如何?”
听隆庆皇帝跟柳轻心说话的这会儿,翎钧和姜如松两人,已经都穿好了衣裳,翊釴等人,也被神机营的兵将们,悉数捆成了“粽子”。
“住处离这不远,就一盏茶的马程,父皇刚刚醒来,也需要歇息,若是不嫌,不妨就先去那里……正好,姜老将军夫妇也在那里调养,父皇多年不曾与他们相见了,看孩子的同时,还能顺便跟他们叙个旧……”
隆庆皇帝曾受恩于姜老将军,时至今日,也没忘记半分,这一点,翎钧是知道的,不然,以隆庆皇帝那有洁癖的性子,也不可能让姜如松这孩子一般,常常邋遢的不像样子的人,一直跟在身边伺候,还从不嫌弃。
他已经侧面打听调查过了,之前时候,姜老将军夫妇受屈一事,当真是与隆庆皇帝无关,让姜老将军受伤也好,不给他们二老发放饷银也罢,皆是有江南大营如今的主将,一人决议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