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谬论。”孙和斗大声嚷嚷道,恼羞成怒道:“我大明传承两百余年,岂可会被区区女真蛮夷欺压,当今陛下乃圣明天子,定会从复成祖威风。”
这话说的是成祖三征蒙古,打的蒙古人的鞑靼、瓦拉两大部落归附,朵颜三卫更是至今还给大明守着边关,只是如今是什么年间?那都两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怎么能拿出来说。
孙和斗自然看得出来方凯的心思,所以他只能拿别的事出来举例。
“先帝三大征,嘉庆年间的抗倭,哪个不是赫赫功绩,岂是一个小小建奴能比的。”孙和斗说完这几句,倒是有自信很多。
“小小建奴?”方凯轻蔑的继续反驳孙和斗的自我安慰:“小小建奴能将大明打得丢了辽东辽西,小小建奴就能让朝中那些个重臣们死了一茬又一茬,真似一堆韭菜了。”
方凯的语气嘲讽十足,更是将朝中诸公比做了韭菜,这已经不仅仅是狂言了,更是狂妄。
“小小建奴就能让大明闭关自守,呵。”方凯的表情逐渐严厉,甚至于怒叱:“万历三大征,除却一个朝鲜之役,其他的却是个笑话,最最可笑的却是那些个史家,竟然奉承至此,只知道捧着万历老儿的臭脚丫,至于嘉庆、”
方凯微微一顿,孙和斗只以为方凯无所可辩,毕竟嘉庆年间戚继光、俞大猷将浙江,福州一带的倭寇清扫一空也是事实,反倒是方凯话语中对万历先帝的不敬被孙和斗无意中忽略了。
“戚少保民族英雄,不可不敬,俞将军抗倭有功,流芳百世。”
方凯不容孙和斗插话,继续朗声道:“此为武将之责,戚少保在世之时尚且没有四处宣扬,也要不得后人给他歌功颂德,只是倭奴侵我沿海,虽被杀尽,可若是这都算是大明的战功,那江浙数十万枉死者岂非白死,岂不知,到底谁是谬论!”
方凯一番连消带打,孙和斗的例子有的是史家吹嘘,但也有不少实情,只是三言两句就被方凯一棍子打倒,真的埋在假的里,那也不可信了。
总之方凯就那一句话,戚少保是民族英雄,俞大猷尽到武将之责,唯保家护国四个字,可你要他方凯多夸那两句,那是没门。
不是他方凯不认可戚少保,俞大猷战功无数,只是即使斩首再多,那也是武将之责而已,根本谈不上大明的功业,最多是这两个人的功绩。
方凯把朝廷和臣工给分开来讲,孙和斗算是被他蒙骗过去了,孙和斗根本没意思到这本身就是大不敬,朝廷与臣工在孙和斗看来本身就是一体的,至于意图,倒是明显的很。
至于方凯对这两人真实的态度,光是后世方凯最喜欢的就是抱着本《纪效新书》啃上一啃这就够说明问题了。
更别说方凯搬出了平民百姓,想孙和斗虽然崇尚西学,说到底也是儒学子弟,不管是阳明学还是朝廷正统的朱程理学,他孙和斗也得承认‘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打蛇打七寸,这番针对孙和斗的辩驳从根本上推翻了孙和斗的理论,总不能让孙和斗摆明了承认大明是君大于那些子升斗小民吧,这莫不是直接打了历代先辈大儒的嘴脸,所以孙和斗憋红了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莽夫之见!”孙和斗憋了半天,扔下这句话就想转身就走,只是心中甚是不甘,迟疑着没有挪动脚步。
方凯也没因为孙和斗的怒斥而发火,反而一反刚刚的激动,甚至有闲心拿起茶杯小泯了一口。
悠哉、悠哉般模样,就彷如刚刚一席话压根不是出自他的口中,而是胖人在大放厥词般。
孙和斗被方凯一席话彻底击倒了,要说他不是没话可以辩驳,若是引证史论,区区一个方凯再怎么通晓古今,熟读史书也不可能是孙和斗的对手。
毕竟一个是在古代活了几十年的人物,而方凯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屈指可数,可偏偏本该由孙和斗稳操胜券的辩驳最后却显然是以他的失败收场。
即使孙和斗很想无辜的说:不带这样的。
他孙和斗好歹还是博览群书,不管是八股还是西学都精通个七七八八,此来济州岛的目的也就那么几个,如今一个不成也在孙和斗的意料之中,至于剩下的那个,孙和斗不说方凯也知道。
只是孙和斗和家兄三人谋划多日这才来拜见方凯,进门前尚且是信心满满,如今只是三言两语,自然要沮丧了,只得直接说出第二个目的。
“孙大人我仰慕已久,如今既然知道被关进大牢,我会亲自前去救助一二。”方凯淡淡的道,不过这句话听在孙和斗耳中无疑胜似天籁之音。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孙和斗听到的唯一好消息,那就是方凯现在说出的这句了。
孙和斗心中自然激动的很,此时也不顾方才的失礼,眼泪横流的跪了下来。
“若是能救得老父,我等兄弟三人感激流涕尔。”
这空空的一句话算是就指望上方凯了,再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虽然忠在前,孝在后,可毕竟从魏晋开始便是家天下,家大于国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若是方凯真能救了孙元化,恐怕孙家三兄弟就是想跑,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家老父。
可这孙和斗还是不打算真说什么,他们孙家在江东也是世家大族,若是真的屈身从贼,恐怕即使老父救了出来,爬也会因羞愧自杀,只是此时孙和斗是顾不了那多么了,指望上方凯那也应该算病急乱投医。
若是能救出,与老父商议也不迟。
孙和斗迟迟不肯表态,方凯哪能不明白他心里打得主意,他敲了敲桌子,笑呵呵的道:“孙老弟严重了,若能救了孙大人跪谢怕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