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后,方凯奇怪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让人去义州府报的信,我和你寸步不离。”
“朝鲜虽然羸弱,但他们的水军还算得上可以。”耿仲明很自然的解释道:“八艘福船入港,不可能不被官府知道,义州府里的人跟我又大多熟识,能够认出来并不意外,所以我才带你到这个小酒馆等着。”
姜还是老的辣,耿仲明毕竟久经沙场,官场上和沙场上的经验都不是方凯可以比拟的,前段时间方凯一切顺利只能肯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但也奇迹般的万事顺利,这不得不让方凯自认运气足够好。
“城里有后金鞑子。”方凯不忘提醒耿仲明,或者说是提醒他自己,朝鲜人会不会拿了他们向后金邀宠?人心是会变的,更别说国于国的关系,本身就最不靠谱。
相比较方凯的忐忑不安,耿仲明要有信心的多,他们要做的不多,万事俱备后借机发动,少不得要把后金的那个牛录额真留在义州城里。
至于与朝鲜的旧日关系,那本身就是上国与下国间,如今连大明都给反了,折腾小小的朝鲜也就理所当然。
所以这件事耿仲明干的比方凯更卖力,也更上心,短短几天就把该准备一件不落的准备好。
一千人分工明确,耿仲明带来的亲兵大多是老行伍,旧日在朝鲜就跟着耿仲明,这次也被带在身边这些人机灵可靠,战场上见机不对护着主将就跑,几十个人不多,对义州还算熟悉,所以效用不小,拿出来散布谣言就再好不过,没第三天,义州城里就满城风雨。
朝鲜一方没一点准备,留言就传的到处都是。
“城里的后金鞑子要让朝鲜人驱除大明子民;朝鲜小国觉得大明人太多,要杀掉一部分大明人迎合后金鞑子;朝鲜人看大明国弱,要杀光所有汉人。”这些留言漫天传言。
到最后义州城里的消息越传越多,越传越乱,乍一看谁都以为荒诞不经,可偏偏三人成虎,酒馆茶肆中断然少不了说三道四的人影,等到义州官府反应过来要去抓散布谣言的人,哪还见得着人?
义州官府还在伤脑筋到底是谁在捣乱,城里的两红旗有可能,因为他们本身就想杀光城里的大明人,因为实在太多了,这些女真鞑子并不担心大明人作乱,但他们还是乐于杀光所有大明人,而把女真人排除在外的原因也很简单,城里的女真鞑子满打满算也就一个牛录额真一百人,更没有什么汉人士子和朝鲜士子投靠,那些愚昧脑袋想不出这么精明的法子。
朝鲜人做了大明两百多年的属国,受到的教育也和大明如出一辙,自然看不起森山老林里出生的女真鞑子,对这些野人藐视的很。
于是最后只有一个有条件做这件事情,但偏偏没人敢肯定,不管从哪一点,城里新进的大明特使也不会有可能去挑动叛乱,毕竟这个叛乱是在朝鲜国内的,而且目前的朝鲜还是倾向于大明的。
方凯和耿仲明是驿站照待,大吃大喝不能少,义州官府闷声不说话,快马加鞭的请示上官等着上谕。
但这势是成了,方凯目瞪口待,这法子是他定下的框架,实施却是耿仲明手下的亲兵,搭一块也就三十四个人,义州城里的大明子民已经像是个煮红的锅盖,仅仅需要一场算不上动乱的骚动就能在朝鲜国内搞风搞雨。
这就是国事?即使朝鲜仅仅是个弹丸小国,可毕竟受中原影响日深,怪不得满清靠着一本三国演义打下了天下,指不定这天下都不用打,根本儿戏一般。
方凯想的简单,倒也知道自己只是想想而已,先不说两红旗在朝鲜的几千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两红旗的代善,岳托防备着朝鲜和蒙古的动乱,朝鲜的这点动静要真闹大了,亲自带兵过来也不无可能,那可不是说糊弄就能糊弄的。
让方凯带着一千五百勉强装备鸟铳、火铳的兵丁再算上鼓动起来的几万大明子民和两红旗大打一仗?
先不说能征善战这四个字和方凯搭不上边,倒不是说怕了两红旗的代善、岳托,两红旗相比较其他女真八旗,战力上最多比蒙古八旗好上一线,和汉军八旗精锐一个档次,毕竟两红旗一直在防范朝鲜和东蒙古,这两边都没什么动静,平日里最多是小打小闹,今天蒙古部闹点意见,明天朝鲜人恭恭敬敬的上贡,于是这些留在后金大后方享福的两红旗士卒相比较其他八旗也就差了一截。
要不是女真人走出深山老林还没多久,那股子蛮劲在,女真人腐化的还要快,真实历史上女真八旗进关才多少年?在南明还在的时候就已经连仗都不能打,要不是那些汉奸部队,能不能得了天下都是两说。
不过那毕竟是几十年后,现在的两红旗可不是好啃的骨头,方凯手上的筹码更是没得比,至于耿仲明,临到最后投靠女真鞑子的可能性也要比和自己一条心来的多,于是最后和耿仲明商议的结果就是趁早撒腿就跑,能带上多少人就多少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前提是杀掉城里的女真鞑子后让朝鲜疲于应付后金的报复,如果能让后金提前二征朝鲜方凯也不反对,反正死人再多也是朝鲜的事,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够了。
后世的棒子那可不是什么好鸟,都死光了最好。
细细一想,最后一步比什么都难,城里的正红旗鞑子在义州府享惯了福,但那战力也不一般,除非打埋伏,要不然不可能能把这一百人无声无息杀个干净,至于光明正大那就更没什么指望了,再说方凯也没打算让朝鲜人知道是自己偷袭的后金鞑子,这要让朝鲜人知道,所有一切都前功尽弃。
“怎么办?”方凯皱眉头,不知道问谁,这种打闷棍的事就得要挨闷棍的那一方配合,可如今后金鞑子也被城里的动静闹得警惕起来,整天缩在义州城里不出来,总不能直接冲进去杀个干净,搞不好还会被杀的大败而回。
自己这一千五百人的战力,方凯可一点都不敢保证,这些人没跑个精光也是因为身在异国没地方跑,勉强装备起了鸟铳,真打起来先不说围歼后金军,打得过朝鲜人就是好事了,能剩下多少都说不定,而且铁定不能起到围歼的作用。
并且走失了一个女真人都是大问题,朝鲜人并不笨,他们总会在旧主子和新主子间做个抉择,后果就不会是一般的严重,甚至让他们两人把小命都丢在义州城也有可能。
“没办法。”耿仲明一脸无所谓,相比较方凯,他要没心没肺的多,反正到目前为止他也只限于执行,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从方凯那个脑袋里冒出来的,不管是散布留言,还是鼓动大明流民,甚至无声无息的杀掉正红旗安排在义州城里的旗丁。
现在不是他出了问题,出问题的是出主意的人,当初耿仲明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可既然出主意的人能拿出来说了,那肯定是有完全打算了,他哪知道,方凯根本是随便一想,顺口就说起来了,弄到现在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