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了好大劲才把眼睛睁开,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眼前一片灰茫茫,看不见天,看不见阳光,就连身边的崖壁也躲在一片灰茫茫的雾气背后,大山里起雾是很正常的现象,可今天的雾让他感到恐惧。仔细的分辨四周,燃尽的灰烬还在,佳佳一直不敢吃的田鸡肉干还在,唯独不见她的影子。
他从地上爬着坐起来,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浑身都湿漉漉的,大概被昨晚的露水湿透了,半边身子麻木得用不上力气。“我这是怎么了?”看一眼受伤的腿,要不是有经过佳佳那双笨手弄来的木棍和奇丑无比的蝴蝶结,肿得都要把裤子撑开了,真是勉强她了。
他闭上眼睛回忆了回忆昨晚上发生的事儿,刚刚发生却已经记不太清了,我是怎么了,摔傻了?还是脑袋里淤血了?昨晚佳佳抱着膝盖在火边坐着,看着那块烤田鸡肉纠结。痛苦的伤腿让他心烦意乱,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去哪儿了?去找吃的了吗?她应该很饿吧!作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白富美,昨晚那样做已经很难为她了。林洋想试着站起来,可刚一用力,脑袋里像飞进一只可恶的苍蝇呜呜的乱叫,又像被切西瓜似的一刀两半。
用手拍了一下脑门,水汪汪的,也不知道是露水还是冒出来的虚汗。他用双手住着地像一只喘息的老母羊,在完成生命中最痛苦的最后一次分娩…。
咩!嗓子痒痒的,莫名其妙的发出这种声音,好像有痰在里面堵着,大概是昨晚着凉了吧!一碗热气腾腾的柴胡汤,姑姑亲手熬制的感冒特效药,还有姐姐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鸡蛋手擀面,再盖上棉被美美的睡上一觉。可现在什么都没有,这些以前生活里的标配现在想一想都很奢侈。
一个人走,一个人真好,好到横尸遍野都没人鸟你。想想那张大床,会是谁趴在上面,李婶子还是李叔,或是其他的爷爷奶奶们。姑姑应该到死都不会再给李婶子扎一根针,这个女人最可恶了,有事儿没事儿装疯卖傻的,把花姨祸害得没法在山村里呆了,又来诬陷姑姑。活该你老年痴呆,活该你疯掉,上帝就该用这样的方法惩罚像你这样烂嘴的婆娘。
唉!留点口德吧!还是想想我自己吧!现在谁又知道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他摸了摸腿上的棍子,和蹩脚的中国结。估计这条腿肯定是废了,以后是不是就要一瘸一拐的走路了,和脑血栓后遗症的王子一样?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在城里还能生活下去吗?还能做佳佳的保镖吗?回二龙岭!姑姑都快满头白发了,姐姐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和姑姑相依为命?然后像徐黑子那样傻傻的活着。
没心没肺的活着,有吃的吃,没吃的就饿几天!一只活到父母都忍不了离家出走。只剩下白发苍苍的奶奶相依为命,只到娘俩一起冻死在门口的秸秆堆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冻得邦邦硬了,可怜的奶奶还死死的抱着他。
不能回!有爹妈的都能落个如此的下场,我那?我好意思回去连累姑姑吗?姐姐也不行,有个废材的弟弟在农村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儿啊!
曾几何时,梦想着能做姐姐的新郎,我的这个想法是不是很邪恶,可我们明明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甚至从小就是一对仇深似海的冤家对头,她有的,我总想着抢过来霸为己有,吃的用的就不用说了,甚至是姑姑给她买的小花裙子我都要硬生生的抢过来穿在自己身上,我喜欢看她哭天抹泪时的样子,超可爱…。她明明比我发育的早,个子也比我高,却为什么每次都争不过我。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好姐姐,一直用这种方法迁就我哄我开心。可我却乐此不疲,总是喜欢有事没事儿的作弄她一下亵渎她的善良…我是不是很混蛋?
这算神马?人之将死其言也哀吗?万千的思绪一股脑的涌进他的脑海,暂时压制住了剧烈的疼痛,昏昏沉沉的不想闭上的眼睛却拗不过眼皮的沉重,昏昏入睡。
他感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下子回到了蛮荒的远古,站在一座光秃秃的山顶上,眼前一座连着一座荒芜的大山,无边的暗红,四周的温度奇高,好像把脸放在彤红的炉口,热浪迎面扑来,身上的皮肤好像熟透了似的。灰黄的天空飘着几朵血红的云,它们飞快的移动着。好像一群寻找猎物的猛兽。
他惊恐的打了个寒颤,用手摸了摸胸口,身上只有几片树叶围在腰上,赤果果的双脚踩在滚烫的大地上,奇怪的是,周围的热驱走不了他心里的严寒。
他仍然抱着肩膀,头上冒出的冷汗马上被四周的炎热蒸发掉,“哇!好冷”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身影从他身边飞过,虽然速度很快,背影却很柔美,腰间也只围着一圈树叶“啊!是个女人”他忍不住惊呼!谁?佳佳吗?她回了回头,啊!“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