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颉常常想起那个夏末初秋的下午,他送杜赫离开的情景。
天上下着小雨,他把行李安放在车侧的仓库里。他们站在车旁,杜赫对着他笑,说再见。杜颉上前紧紧抱着他。汽车动后,他送他上车,找到座位坐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汽车慢慢开动,他下车站在路边。车从眼前开走,杜赫始终没有伸出头来与他告别。他呆呆站了很久,雨水打湿了头,载着杜赫的汽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整个世界都被雨笼罩住了,他的心空了一半,另一半装满了哀愁。
杜赫坐在车上,他看着杜颉的背影下了车,车门关上,他的泪水就涌了出来。他把头搭在前座的靠背上,不愿让其他乘客看见他在哭。当车开远后,他忍不住拉开车窗,可茫茫雨幕中再也看不见杜颉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杜赫走后,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杜颉洗的衣服从来没晾干过。
第二天中午,他往杜赫家打了一个电话,确认杜赫已安全抵达学校。那之后他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直到第四天,才得知了杜赫宿舍的电话号码。那天晚上八点多,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他才说了一个字。
“是我。”是杜赫,他语气中满含的激动通过电话线传了上千公里,依然没有衰减的痕迹。
“还好吗,在那边?”杜颉问道。
“挺好的,宿舍四个人,人都很好。昨天开始军训了。”
“下雨了吗?”
“没有,好大太阳。”
“不怕,反正你也晒不黑。”杜颉笑道。“我这里下了好久的雨了,真烦人。”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
自那往后,杜颉隔三差五,总是在晚上下了自习后给杜赫打一通电话。他听他说起大学里的生活,说他军训的苦与乐,说他被选为方阵领队,说他加入了吉他社。杜赫生日那天晚上,他隔着电话给杜颉弹了一歌曲,说是他练了两个星期的结果。
“这是什么歌啊?”他问。
“那些花儿。”
那晚正好降温,凉风阵阵,歌曲通过电波传到他耳边时,下起了雨。他静静的听着那有些忧伤的曲子,心中为杜赫感到高兴。他知道杜赫终于顺利的展开了新的生活。那么多新奇的事物通过杜赫的描述,让他心生向往。
“袁洁有联系过你吗?”有一天他问杜赫。
“她给我打过电话。”杜赫道。“我可以给你她的号码。”
“不用了,她过得好吗?”
“也挺好的。”
“嗯,那就行了。”
电话挂断后,杜颉拢了拢衣领,回到寝室听着舍友们胡天海地的聊天,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离开杜赫久了,他渐渐现杜赫不在身边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杜赫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着他以往的生活,深深影响着他。如今想来,杜赫是打开了他精神世界的大门,那个世界里,现实很轻,轻得可以忽视任何切实存在的磨难。
或许他本来就有一种敏感的天性,雨雪阴晴,四季流转,每一种变化都会引起他心灵轻微的震颤。大概是这一特质,深深的吸引着同样敏感却更聪慧的杜赫。
周日下午,杜颉独自来到一中那家饭店。下午三点多的饭店空空荡荡,那个年轻的老板坐在门口抽烟。杜颉这才抬头看了看招牌,“阳记饭店”。老板的姓在这边佷少见。他给杜颉递了一支,杜颉说不抽烟。
“不抽烟好,抽了就戒不掉。”阳老板笑着说,他记得杜颉。事实上杜颉长了一张十分抓人的脸,只要见过他一面,就很难忘记。
“你能给我说说部队里的事吗?”杜颉道。
“可以啊。你是不知道,这一退伍我就老念着在里面的生活。正想找个人聊一聊。”阳老板拉了一张红色塑胶椅子给他。“坐,你也想参军入伍是吧?”
“有这个想法。”
“我叫阳宇,你可以叫我阳哥,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