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蓬乱的银发下拥有一张其貌不扬的面庞,满脸的皱纹下,一只布满麻点的红色酒糟鼻极为醒目,常人见了只会用丑陋二字来形容此人的长相。
不过呼和鲁可深知他的厉害,邪无长老是蛊毒萨满教中配制毒剂首屈一指的祭司。经他手制成的毒药真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连呼和鲁都曾经好几次是用邪无的毒剂,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教内派下的刺杀任务。
此时的邪无埋头于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中,手里捏着一只亮黄色蟾蜍的尸体,正研究其体内毒素的药理性。
“呼和鲁长老又遇到什么麻烦啦?”
邪无头也不抬,语气傲慢地发问道。
“我门下弟子被剧毒金环蛇咬伤,呼和鲁不知如何解毒,还请邪无长老施以援手。”
知道邪无脾性本就放浪不羁,呼和鲁为了挽救孛儿帖性命,主动放低了姿态。
“区区金环蛇毒,就让你抓耳挠腮、束手无策啦?”
邪无似乎并不领情,反倒趁机挖苦起呼和鲁来,很是享受别的长老有求于自己的时刻。
“早就说过,你那些药草也就治个头疼脑热,到头来,遇上至毒之物,还是我的法子靠谱。”
“这么说,你确有解毒之法?”
呼和鲁不计较口舌上的争辩,只关心邪无有没有救人的手段。
“世间毒物均有克制之法,还不曾有哪种难倒过我,只不过嘛”
邪无长老欲说还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有什么要求长老尽管开口,我呼和鲁一定满足。”
呼和鲁很少有求于人,他不希望身为得意门生的孛儿帖殒命今日,对着邪无满口应承。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定能保这孩子性命无虞。”
“长老请讲。”
“这小子身中剧毒多时竟然能挺到现在,我见他身上颇有些蛊毒萨满的潜质,不如让与我来教导可好啊?”
呼和鲁根本料不到邪无会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奇怪的要求,当面和自己抢起了弟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放心,我不是现在就要人抢你功名。等你培养他成为祭司之后,再派来这里跟着我深造,继承我衣钵,岂不美哉?”
说实话,呼和鲁对于孛儿帖还是颇有期待的,不希望他的未来是像邪无这样困于斗室内醉心研制毒剂,变得疯疯癫癫。但他清楚眼前人的倔脾气向来说一不二,权衡再三,纵使心有不甘,在非常时刻,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好,爽快!呼和鲁长老请在门外稍候片刻,待我以毒攻毒,助这小子化险为夷。”
呼和鲁退到室外,邪无掩门开始配制毒剂。没过多久,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就从屋内飘散出来,随着孛儿帖在一阵剧烈的呕吐声中醒转过来,虽然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但竟然真的让先前不省人事的少年脱离了险境。
入夜,被送回自己木屋休养的孛儿帖已意识清醒,甚至能与人开口交流。
莫日根帮躺在卧榻上的师兄,往溃烂的伤口处涂抹长老吩咐配制的药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奇迹,但他很高兴呼和鲁长老把孛儿帖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孛儿帖的声音有些微弱,对于昏迷期间意识不甚清晰的他,只是觉得如果没有师弟莫日根第一时间的救助,自己今天十有八九是在劫难逃了。
“师兄不必客气,要谢也得感谢师父,是他救了你的命,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莫日根并不认为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壮举,相反还对学艺不精的事情耿耿于怀,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
孛儿帖也沉默着闭上双眼,可不管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记起在邪无住所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根本不知道邪无长老的存在。这种断片式的虚无感令他没有重获新生的喜悦,却无端平添一种怅然若失的恍惚。
本应是大难不死,值得庆贺的当下,却在两个少年的缄默无语中,陷入了一种奇怪而又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