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了易亦的身前，颤抖着伸出了手，那只手和其他所有的蛊尸一样，没有皮肤，还沾着许多红土。

那只手放在了易亦的面庞上，轻轻地拭去了他的泪水。

易亦抬头，看见的不是一具僵硬冰冷的蛊尸，而是一名梳着马尾辫、有两颗小虎牙、皮肤呈小麦色的活泼少女，正站在月光里甜甜地笑着，向自己伸出了手。

“谢谢你。”她说，“不要哭啦，你已经尽力了。”

幻象破灭，他眼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机械地转过身体，走向了那浩荡的尸群。

他感受到了一阵灵力的波动，扭头看去，刘老一把撕掉了研究尸毒的稿纸，高举起了右手，运足了力道，作势向自己的天灵盖拍下。

易亦见状，目呲欲裂，脚底下运足内力，身体向离弦之箭一般跃向刘老的方向，口中大喊：“还有刘忆！”

刘老闻声一愣，被易亦抓住了右手。

“刘老，冷静一点！”易亦语速极快地说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不是您的罪过！”

“若不是老夫当年将蛊尸毒交给了燕国皇室，哪里会有如今这番光景？”

“就算没有蛊尸毒，燕国也会用别的方法抵御齐国南下，强召民兵也好、血祭法宝也罢，悲剧依旧会发生，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我刘玄参一生敢作敢当，不屑于诡辩，既然这件事有我参与其中，那便少不了我的罪责，南蛮亿万百姓的性命，我用一条老命赔了便是。”

“那刘忆怎么办！”易亦吼着，“她没有了母亲、父亲也生死不知，您是她唯一的依靠！

您为了赎罪杀身以成仁，谁来成全她！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举目无亲、孑然一身的命运！”

刘老脸上浮现了一丝犹豫。

“您现在身死，对于解决蛊尸的问题毫无帮助，您只是为了逃避自责与内疚，在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是一种自私。”易亦松开了刘老的手，沉着脸，看着刘老变动不定的神色。

终于，刘老放下了高举的右手，但左手却抬了起来，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仰着头，长叹道：“人呐，越老越不中用，真是活回去了啊。”

易亦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算是把刘老劝下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明月，之前那个问题又浮上了心头。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是战争吗？历史已经告诉了他，战争是无法避免的。

但如果他修为再高一些是不是就能早一点赶到南蛮，在瘟疫爆发开来之前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或是直接毁掉半山村的蛊母。

或是一剑入漫雪城，剑指燕皇，让其放弃打造蛊尸军队的计划。

或是以一人之力，镇压齐国，让其停止战争，发展民生。

他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师祖，那挺立在混沌之中的傲然背影。

“如果我有那么强的话。”易亦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