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雨势大,水库里的水位也很满了,这个时候打开阀门确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所以操作的人也是紧张不已,身上也不知道是雨水多还是汗水多。阀门其实是由一块巨大的铁块铸造而成,重达上千斤,两旁有操控的器械,需要两人同时操控,借助一连窜严密的器械运作才能将阀门一点一点的升起。
阀门一动,便不断的有水从水库里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进入和护城河相连通的渠道。阀门升得越高,水声就越大,阀门升起一半的时候已经是水声震耳欲聋,轰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一样。看着汹涌而下的的巨大水流,站在堤坝上的人是心情各异,复杂难解。
打开阀门只是第一步,减轻水库承载压力是最终目的,将水库里的水成功分流出去是过程,而这个过程至关重要,关乎到整件事成功与否。
阮伽南在水库堤坝上,对于燕京城里的情况也需要同时了解,所以宁王府的人会定时让人过来汇报情况,好让她做出正确的判断和调整方案。现在门阀只是升起了一半而已,如果护城河能容纳更多的水量,那就要考虑把整个阀门都升起来。当然了,光是靠护城河是不行的,她命人将护城河连接运河的通道打开,关闭了护城河连接皇宫的通道,如此一来,只要护城河承受力足够,那就可以将水库里的水引导到运河里,再大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到皇宫。
凤朝阳一开始还真的以为阮伽南是病急乱投医,冒险用了一个大胆的法子。在没有法子的情况下,她这样做确实是可以解燃眉之急的,可却算不上是多精妙。可是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宁王府的人时不时的来汇报情况,七皇子府的人自然也如此。所以他也知道了城里的情况。
听了府上人的禀报,他心里顿时有了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难怪了,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如此,她竟然还藏了一手。竟然让人迅速挖了一条河道打通了护城河和运河,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时候人多就容易办事。更不用说原本就有一条河道是连通运河的,只是很久之前曾经发生过一次运河的水倒灌进护城河,然后涌入了皇宫,差点让皇宫发生了水灾的事。后来先祖皇帝就命人把连通了运河和护城河之间的河道给堵住,封上了。
现在她只要重新打开这条河道便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难题。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她了,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了她的实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居然能想到了那么多,并且迅速果决的实行,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份魄力怕是连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
凤朝阳看着在风雨中忙活的弱小身影,眼里升起了一道异样的光芒,热烈,灼热,目光紧紧的盯着她,迟迟不愿意移开一点。
而阮伽南确定护城河的承载量还有多余的空间之后便让让人把水库的阀门全部升起,如此一来,从水库泄下的水便更多了,远远的都可以听见轰鸣而下的水流声,在这大雨天听起来有些吓人。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让都水清吏司的人冒雨加固堤坝。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雨会像前几日那样,下几个时辰也就停了,可是没想到这次的不一样。瓢盆的大雨一下就下了两天两夜,即便阮伽南及时处理了水库的事,但其他的地方她鞭长莫及。这两天两夜的大雨下来,燕京这种地势高的地方都受到了波及,地势低的城镇就更加不用说了。
燕京附近的农田几乎成了一片汪洋,才种下的农作物被淹了个遍。不只是农田,村庄里的牲畜也受到牵连,被水冲走的,被淹死的不计其数。
而这场雨水过去之后大家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心情更加的沉重了。
燕京这次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水灾,将所有的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上在宫里震怒不已,工部和户部的人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有几个受灾严重的地方官员被直接贬官下狱,朝廷上的一众大臣都不能幸免。唯有宁王受到了称赞。不过这个时候宁王却没有出现在早朝上,因为宁王又病了。
凤明阳陪着阮伽南在堤坝上站了两天,即使做足了保护措施也到底是受凉了。在得知水库的事完美解决之后他精神一松,回到府里便病倒了。
一开始阮伽南还不知道,等她把所有的手尾都处理好回府,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又饱餐了一顿才发现凤明阳他人不在。一问,府里的丫鬟还躲躲闪闪的不愿意说,她就知道肯定是凤明阳出事了。
她以为他不在府里,没想到他不但在,还是躺在屋子的床上,面色潮红,就差昏迷了!
看到他这样子她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怒好还是该心疼好。
“你这人,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允许,偏偏还不听话,现在好了,你满意了?”她沉着脸道。
凤明阳倒是不担心,“没事,我就是有些发烧,张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只要我出一身汗就好,没有其他影响的。倒是你,没有出什么意外吧?”
阮伽南冷冷的睨着他,“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见她一脸的怒气,他也是有些心虚的,但还有些委屈。
他病倒又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他已经非常的小心了,但在堤坝上,又是风又是雨的,最后还是不小心着凉了。头一天他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头晕晕了,但是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堤坝上,而且还有凤朝阳在。他总觉得凤朝阳这两天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奇怪了。
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可不是一个大伯看弟妹的眼神。
对此他是恼恨又得意的。恼恨的自然是凤朝阳不知廉耻对自己的弟妹动了异样的心思,得意的自然是自己的妻子是这样一个特别出众的女子,而她还是属于她的,不管是人还是心。
然后又有些苦恼了起来。
自己的妻子太优秀,连仇人都招来了怎么办?
凤明阳定定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忧愁了起来。
阮伽南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很是诡异。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拧眉问。
他忧虑的道:“以后你离凤朝阳远点,他对你怕是起了企图心。”
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更加的莫名其妙和无语了,“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你以为我是香饽饽呢,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这么有眼光的。”
这个时代的男人喜欢的都是遵守三从四德,温柔娴淑,大度宽容,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像她这种,一般情况是嫁不出去的,即便嫁出去了,也不会得到幸福的。因为没几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扬武扬威。
想着想着忽然又觉得她很是幸运了。起码她嫁的男人是个能尊重她,接纳她行为思想的男人,而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试图改变她,约束她。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打动她的心了。
凤明阳用自己滚烫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手上的温度让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有些担心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有多特别啊。但凡有眼光的人都会被你吸引的。”
闻言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哦?按照你的意思,你身边的男子,像是严知君,梅玉书两兄弟,甚至是墨镜城岂不都是没眼光的人了?”
凤明阳想了想很是认真的道:“在挑女人这方面上他们确实是没有眼光的。他们唯一有眼光的地方是和本王做了朋友。”
阮伽南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凤明阳面色淡定,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倒是阮伽南想起了什么,问道:“说到墨镜城,你是不是派他去做什么事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凤明阳眉心一蹙很快又松开了,点了点头笑着道:“嗯,确实是把他派出去办事了。”
说起他倒也许久没有来信了,也不知道这人在西唐查得怎么样了。而且前辈他们几个也去了西唐,原本他是想着说要不要让他们碰个面,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墨镜城去了西唐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若是和前辈他们碰面,肯定会引来很多注意力,行踪也定会暴露。
只要他查到他想要他查的东西,那就一切好说了。
阮伽南听了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这么久不见他了。上次说起我娘的事,有些事我还没有问清楚,问明白呢。”
之前墨镜城看到娘亲留下来的东西说是西羌国的,那说不定他会知道娘是哪家的小姐。娘身上有这么多珍宝,一定是出身不凡,即使对娘的名字不熟悉,但是对于娘的姓氏总会知道吧?虽然说她并没有想要和外祖一家相认的意思,可是知道并不代表就要相认,不管怎么样,娘的事她都得先查清楚了才好动作。
她总不能一头雾水的四处乱撞吧。
凤明阳已经许久不曾听她提起她娘的事了,现在突然又听到她提起这件事,心思转了转,道:“或许他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再好好的问问吧。反正你也不急。”看她这无所谓的态度,他还曾经一度怀疑她是不想知道岳母的身世了,而且对阮府她也一直没有动手,有时候他都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阮伽南想了想眸色闪了闪才慢慢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不急的。现在比较急的是你的病还有你身上的毒。你最好就是赶紧好起来。”说着,她冷冷的瞧着他。
凤明阳忙露出了讨好卖乖的笑容,“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张大夫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前辈,但也是好的,说不定我喝了药明天就能好了。”
她哼了一声。
凤明阳病了,若是以前大概就是闭门谢客了,但是这次水库的事明面上说是凤明阳的功劳,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宁王妃的功劳。有不少人忍不住开始暗中嘲笑起了凤明阳,说他一个大男人,最后却要抢自己女人的功劳,说他连宁王妃一个女人都不如。那两天有好些个人都在堤坝上,大家都好好的,就连宁王妃一个女人也什么事都没有,偏偏只有宁王病倒了。让一些不看好他的大臣好一阵嘲笑。
阮伽南立了大功,可谓是救了整个燕京的百姓,若不是她及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又坚持要按计划行事,照那两天的雨势来看,水库肯定是撑不住的。她立了大功,自然是要赏赐的了,可是她是一个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样封官进爵的,而她自己本身又已经是王妃,也没有进阶的余地了。
这样一来皇上都有些为难了。
即便将她的功劳都推到宁王身上,但是她自己本身还是要赏赐的。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干脆将她召进宫来,直接问了。
在御书房里,阮伽南行过礼之后就被叫了起来。
皇上满脸笑容和欣慰的看着她道:“宁王妃,你这次立了大功啊,是你救了整个燕京的人。”
阮伽南很是谦虚的道:“父皇过奖了,儿媳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况且能为父皇分忧解难是儿媳的福气和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你都是立了大功,朕会重重赏赐你的。只是朕思来思去却想不出到底赏赐你什么东西合适,所以干脆就宣你进宫了。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朕一定会答应你的!”皇上一副大度的样子说道,眼睛却严苛的看着她。
阮伽南当然不会相信皇上真的会什么都答应她。她如果识相的话就应该委婉的拒绝,再不然也要把功劳全部推到自己的丈夫身上,反正一个妇人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嘛。
可是她偏不。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中间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父皇,儿媳斗胆,想要向父皇讨要一个赏赐。”
皇上脸上的笑果然一淡,眼里的眸光也冷淡了一下,不过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还是好脾气的道:“哦?你想要什么赏赐,你说。你为朕,为燕京的百姓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理应得到赏赐,任何赏赐都不以为过。”
“儿媳不敢。只是……父皇也知道儿媳自小就被送到庄子上养大,而这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儿媳的亲娘在儿媳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后来父亲再娶……儿媳也知道父亲一定是为了儿媳着想才将儿媳送到庄子上的。只是儿媳心里这么多年始终不能忘记生身母亲。”
“母亲红颜薄命,儿媳时常因为来不及尽孝而觉得心中不安愧疚,加之母亲没有享受过什么福就离去了,儿媳心里就更加的难过了。所以这次儿媳想向父皇求一个赏赐,那就是为亡母请封诰命夫人。父亲早已经官拜一品,儿媳现在为亡母请封一品诰命夫人也是在法理之中。希望父皇能完成儿媳的心愿。”说罢,她又深深的伏下了身子,态度真诚。
皇上听了她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又变了。
“你果真只是想为你亡母请封诰命?要知道你这次的功劳甚大,你若求了别的更好的东西也是足够的。”
阮伽南摇了摇头,“这次是事其实也说不上是儿媳的功劳,有很多人都付出了。现在儿媳厚着脸皮借此事向亡母请封诰命也是不妥,哪里还敢再求别的?”
皇上定定的看着她没说话。阮伽南半垂着眼帘神情自若的任由皇上锐利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
半响之后皇上才突然笑了起来,爽朗的道:“好,难为你一片孝心,朕定会成全你的!”
阮伽南大喜,“儿媳多谢父皇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