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色,钱升这才正眼瞅了南漠人第一眼。
南漠人看出钱升态度上的松动,再接再厉:
“漠人视大漠山为天神,弟可以以着大漠山发誓,弟之言语,无一句虚妄谎言,若不然,甘愿受到任何惩罚!”
钱升半晌不语,似是在思虑着他的话,是否可信的问题。
沉默中,南漠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动都不敢乱动一下,就怕一不小心,再惹得同牢不高兴,他的话可就白说了,才升腾起来的希望,也就随之破灭。
大概是想通了,钱升瞅着漠南人,低声问:
“你们那边,对人口控制,像这边这样严吗?要什么籍证路引之类的文书?”
南漠人立时明白,他这同牢犯这事,远了不说,在这镇子上,是难于立足。往别处逃,南边路途遥远,关卡重重,而北入漠南,却又人生地不熟,没有依靠。
人不怕有所求,就怕无欲无求!
南漠人几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语气上都带了点儿轻松,说:
“漠人以游牧为主,随草场迁徙,居无定所,哪能都用那东西?便就是户籍都没有,就连南王,都不知道有多少子民。大哥放心,没有没有!”
钱升瞅着南漠人眯了眯眼睛: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着,先忽悠着让我带你出去,然后便就将我甩了吧?”
南漠人忙说:“怎么可能?小弟若生此心,天打五雷轰!”
钱升听他发了毒誓,脸上的表情才松缓了些,微笑着点了点头。
希望在南漠人的心中再次升腾,就在他踌躇满志地以为,钱升会告诉他如何逃跑时,却听钱升淡淡说:
“天色不早,睡觉吧!”
这幸好是躺着,若不然,南漠人非趴地上不可。
说了这么半天,他口干舌燥,同牢到底什么意思?带他还是不带他?逃还是不逃?有计划没有?几时施行?也告诉他一声,好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啊!
啊!啊!啊!难为漠人都说周人阴险,鬼计多端,果然如此!
钱升却只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就在草堆上,挪动个舒服位置趴好,虽然说伤大有起色,但躺着长时间压,却还是不行。
直到天亮,毫无动静,南漠人又怕同牢自己跑了,一夜几乎没合眼,又没吃什么东西,再看南漠人的脸色,与那死人也相差无几。
然后,早晨他的饭还是馊的,南漠人捏着鼻子,打算勉强吃点儿。
再不吃,等不到逃出去,他就先将自己给饿死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青山在,才会有柴。南漠人挑了口吃的,一副舍生就义的神情,欲往嘴里送。
钱升嗤笑,扔了个馒头过来。
南漠人撇下自己的碗,拣起那馒头,直感激得热泪盈眶,看钱升的眼睛,不光是他的希望,简直就是他的再生父母,饱含了深情!
拍都没拍下,几口便就将个大馒头给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