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使者要关南十县作为回赠,实在令杨太后难做。眼下大事未竟,便要先允诺了这般辱没老祖宗的要求,就算是心中再多恨,也不敢轻言答应。杨太后阖眼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噼啪作响,眼皮微微抖动,心绪烦乱。
“若不答应,要如何才能继了章献的位置?”杨太后终究只能问出这样一句。
祖筠只是小小侍女,也唯有劝一句:“这便要看娘娘心中的大事,可否经得起交换了。奴婢明白,娘娘到时候要面对的,不只是割地之耻,还有朝中大臣的质疑。”
杨太后又垂眼望珠串,休声沉思,任谁都看得出她心中的犹疑。“台谏官可风闻言事①,只消听到一丝与老身有关的传言,定会以此为要挟,绝不善罢甘休。“她缓缓说着,不像是说给祖筠,更似在警告自己,”到时候就算老身真真正正得了皇太后②(此注解很重要)的尊位,也不会好过。”
祖筠心中感叹“这又何必”,遂想最后劝她一劝,开口道:“那...”
杨太后知她的心意,伸手打断,抬头望向桌上烛火道:“没得拖了,再说什么,现在应该都已迟了。”
同一时刻,赵祯于后殿中正起身准备回福宁殿歇息,忽然阎文应进来报:“官家,有庆州来的札子③!”
赵祯一惊:“速速呈上来!”
他坐回御榻,心道:“从未听说过庆州地方有什么事,莫非西平府造反了?”
话音才落,只见一军装打扮的人从外面进来,看到赵祯,合拳作揖道:“陛下,庆州有兵祸起来,老幼千余人夜奔渭州逃难。”说完,递上札子。
赵祯打开翻看,禁不住骇异,手上抖起来:“果真有此事?自赵继迁战死环州后,已经二十余载没有战事,怎么来的兵祸?太宗时候不是有设团练(官兵民兵合练)在那边,现在去了哪里,怎么挡不住?”
军装人道:“昨日晨间,有驻扎的士兵望见从横山处过来一队人马,看打扮是西平人。驻扎的士兵上前阻止,不许他们跨过横山,不料却惨遭杀害。这些年因西平安定,没有增派精兵强将,是故守边人员不足,实在没能抵住那些人。”
“你说只有一队人,会不会只是过山扰民的暴徒?”
“庆州的兵士常年驻守,大都听得懂西平话,活下来的兵士说,带头的那个人对同伙讲,增援马上就到,由此看来他们并非一般暴徒,而是先锋无误了。”
赵祯瞠目结舌,料不到赵元昊的行动如此迅速,连亲父丧期都不顾,这就挥兵南下,心中怕道:“这莫非是早有准备?就是冲着我实权未固,特意夺权来了?”
又急忙问:“你是从庆州过来?来得时候情况如何?”
对面说:“来得时候,那批人已然逼近庆州城外。卑职往东京赶来的路上,见到当地百姓都快一步,早就收拾好行李奔向渭州了。”
此时,慈寿殿里。
祖筠伺候杨太后盥洗,心中却放心不下,问:“却不知那些契丹人靠不靠的住。”
杨太后沉声道:“纵使明日不答应他们,庆州那边也不用担心。对契丹人来说,侵犯边境是常有的事。何况这些年西平势力做大,契丹也不得不命兴平公主与他们和亲,此刻给他们一个机会挑拨西平与大宋的关系,又何乐而不为。”
“就怕他们不能把话传好,再暴露了。”
杨太后轻笑一声:“话不用他们来传。”
后殿中。
赵祯问:“延安府,凤翔府的兵力能否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