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傲雪凌霜之中,一辆马车从官道上行驶而来,直将那厚重冰渣卷得四散。白茫茫一片之中,只有那破旧马车才稍有些色彩,让这天地不再毫无感情。天地无情,人却有情。
赶车马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年人,脸颊稍有龟裂,鼻子和两腮冻得通红。虽是冻疮满身,但这马夫心里却是暖和。马上便要到那庆城了,不出半日便可与那妻女团聚。老马夫笑呵呵的赶着马,却是不急这一会半会。雪天赶车太快,万一车轮打滑惊扰了车厢里两位贵人,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十两银子啊!那得他奔波多久才能挣到?
车厢内,陈晓生面色苍白如纸,静靠在车厢上,身上盖着一层棉被。十三娘拿着纱布温柔道:“该换药了。”,陈晓生点了点头,却是虚弱到连抬下手都成了奢望,只能由着十三娘代为换药。
十三娘一圈又一圈将那染血纱布从陈晓生伤口上取下,看见那血色一片却是心疼至极。换完了药,十三娘替陈晓生将衣衫穿好后为其盖上了被子,随后自己也缩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和陈晓生保持着距离,以免触碰到伤口。
通灵的白狐儿也是安稳,蜷缩着身子窝在两人中间,想要为两人暖暖身子,好没有那么寒冷。
距演武台一战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现今细细回想起那一天,十三娘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那种绝境之下,自己两人竟还能险死还生,可谓是命运无常啊。
十三娘歪头瞥了一眼自家书生那苍白的没有颜色的脸,道:“当时情况危急,只来得及带了一些银票和小白,你那些书……”,陈晓生点了点头示意理解。虽然有些心疼,毕竟那些书都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孤本,但与自己两人的身家性命相比,可谓是一文不值。再大的道理,也得活着才能懂,死人,哪里懂得什么道理。
十三娘沉默片刻,又道:“再有半日,便要到那庆城。到了庆城,你我暂且停留,养伤之际,我去寻那赵龙阳。”
陈晓生突然咳嗽起来,十三娘赶忙递上一张手绢。陈晓生将那手绢一取,手绢上腥红点点。他习以为常的拭净嘴角鲜血,将那手绢收起,丢去一旁的木桶中,问道:“肉白骨赵龙阳?”
十三娘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你所受伤势已经伤及内脏,普通江湖郎中只能简单止血,包扎,但内脏却是没有办法,若是不催生内脏,血肉一旦愈合,经脉怕也是无法接通。”,说到这里十三娘顿了一下继续道:“别担心,你好好养伤,我怎么也会为你将那赵龙阳从人堆里找出来的。”
经脉无法接通,自然无法动用真气。楼台境又如何?终究还是大半个凡人。至于十三所说之话,陈晓生并不报太大希望。肉白骨赵龙阳,修的是一身普渡世人的枯木逢春真气,可医天下大半病症。若非三五年前,赵龙阳现身过一次,替那燕云山庄的燕云知名换过心肺,怕是十三娘也不会打上这赵龙阳的主意。可陈晓生也知道,燕云山庄那次,若非赵龙阳欠那燕云山庄一个天大人情,怎么也不可能让隐世十几年的赵龙阳现身。
陈晓生知晓十三娘这番话不过是安慰自己。他也没有戳破,要在那人海茫茫中寻找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那赵龙阳还有意藏拙,更是难上加难。他故意不去谈论这些,转而问道:“当日是怎么回事?”
十三娘从头到尾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给陈晓生说了一遍。待说到那公子赢高喝一声‘刀下留人’之后,且还勒令那北嬴大将不可阻拦自己自己二人离去的时候,十三娘嘴角上扬,显然是对当时那员将领咬牙切齿,却不得不遵令的模样满意至极。
“赢苏……?”
十三娘点了点头:“嗯,赢政的第七个小儿子。”
陈晓生眉头微皱,显然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利益关系。要说这赢苏在那救下自己两人,回宫之后,哪怕他是赢政的儿子,怕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十三娘笑道:“老子满天通缉我们,儿子却在那最后一刻救下了我们。嬴政怕是要暴跳如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