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他的意思是我的行为举止配不上样貌,或者更深层次一点说,他觉得我这样的,父母要好生教养,可以待价而沽的卖个好出处。
当然以他的思想境界,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我也会保留自己的意见,不予接受。
马车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稳稳的停下后,我问道:“到了吗?”
狭长卷翘的睫毛在他精致的脸上落下两道蝶翼般的阴影,周槐之微微睁开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冷光,我再仔细瞧,却又仿佛是错觉。
“到了,下车吧!”
我本欲先下车,外面有人上前候礼。
“在下昌郡知县吴铭远,拜见公子。”
“府衙知事何景州,拜见公子。”
何景州?
他来了?竟然如此卑微又恭敬的拜见这位周公子?
我呆怔在车门口,一时竟然不晓得怎么办了。
然我此时脑子里在飞快闪过两个选择,回去跟何景州过,还是留下来被这个身份高贵的人禁锢一生?
显然若要得自在,我觉得回何府还是更好些。
“怎么了?”
身后发出一声慵懒的询问,我一咬牙,将车门推开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可惜的是来拜见的两位大人根本没有抬头看我,而是恭恭敬敬的垂首作揖,似乎在等车里的人下令,方敢抬头。
我的视线落在站后一位的年轻公子身上,头发全部梳起束着雕卷浪纹的玉片绸带发冠,连一根杂乱的头发丝都见不着,冷白色的衣裳整齐干净,几乎没有折皱(不是褶),甚至隔的一些距离,仿佛都能闻到那浆洗后的清香味。
如此谨小慎微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学坏偷情呢?
“夏姑娘,持手。”
旁边赤八不冷不热的提醒我,
我回过神不明所以,赤八用左手撑着右臂放在车门旁示意了一下。
我了然,只得照做。
赤八将车帘扶起,周槐之弯身从里头出来,手极为自然的搭在我手臂上,步履优雅高贵的踏下台阶。
我像个把手。
看来要适应这个社会,还得花费很长的时间做心理教育。
“我来此地,只是路过游玩两天,你们不必特意来见。”
“公子大驾光临昌郡,是臣等有失远迎,望公子恕罪。”
周槐之微叹了一口气,“起吧!”
听了这句,我正儿八经的等着那何景州看见我的样子。
吴知县和何景州直起了身,刚要与周槐之谄媚说话,何景州骤然看见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一瞬就白透了。
可我觉得他的表情动作十分浮夸,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如此觉得。明明他第一眼瞧见我,眸光曾暗了一瞬。
周槐之皱眉狐疑回头来盯着我,我也不看他,立即做状委屈的朝何景州屈膝行礼,唤了一声,“老爷。”
“你、你、你怎在此?”
“我……翠花病了,婢妾替她出来买药。”
何景州差点一个倒仰,幸而吴知县扶了一把。
我深深埋着头,准备承受周槐之的怒火。因为头顶的冷芒,太犀利了,仿佛要一片片削了我的头皮似的。
静默了片刻,头顶却只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原来如此,何知事的妾,倒是我高抬高估你了。”
何景州惊的两腿打颤,“公子,您怎与她……”
“哦,在街上偶遇的,闹了一点小小误会。”
不冷不热的解说完,周槐之朝前走去,遂又吩咐赤八,“你先去佘美人那吩咐,将行装打理干净了。”
赤八笑道:“爷,佘美人晕车,怕是还没缓过来,不如让叶美人伺候吧!”
左一个右一个美人,这男人果真是个大大的猪蹄子。
“嗯。”
周槐之淡淡的应了一声,那习惯仿佛就是晚上吃什么小菜一般随意。音一落,清绝高贵的背影稍瞬便消失在门口。
何景州还在恍然中,吴知县忙跟上去,却被赤九一言拦下,“知县大人,公子今日累了,你们回去吧!”
“下官备了酒宴在明月台,公子……”
“吴大人,公子乏了!”赤九的表情冷的像一块冰,
见一个郡的最高行政官被周槐之的小厮斥的面红耳赤,不敢反驳,我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他身份如此之高,何景州会不会顺水推舟将我送给他?
可令我更不安的是,周槐之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刚刚那一句“高抬高估”的语气里有厌恶和嫌弃,而且对吴知县和何景州迁怒了,也许就算何景州乐见将我送给他,他也不见得乐意收。
我怀疑我是不是做了个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