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耳语相当有威慑力,同时巧妙地抓住了李野然的弱点。之所以他不愿意透露出降临会的信息,很大程度上是害怕透露消息后导致其他两个人遭遇毒手。而向互助会隐瞒就没有太大的风险,即使处境越来越危险,这些关押他们的人仍旧坚持着底线。也许他们会杀人,但一定要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可以设置陷阱,在保卫生存的前提下。
可用人命来威胁其他人,他们还撕不下面皮来做这件事,即使做了,也能很轻松的看出他们没法真的杀人。异点之中没多少人是直接杀过人的,无论“耗子”还是“爪”,他们夺走其他人生命时采用的都是间接方式。
正是因此,白枭说这话时,李野然慌了。甚至没有去怀疑白枭是不是单纯的恐吓,毕竟比起其他那些从没亲自动手杀人的家伙,眼前的人曾面带无谓的微笑割了苏亚生的喉咙。
“现在说,还有机会的。想想看,要是你提供了情报,最后协助我们挫败了降临会的阴谋,没有哪怕一个人会牺牲。”白枭眼中的黑暗像是涡轮般吞噬李野然的心,“可要是我听到了拒绝,你猜猜你们还有多少日子活?至于你在现实的家人,要是我有机会出去的话,我也会顺带照顾的。”
这对李野然是具有相当大冲击力的,白枭预先揣测到了这点,王段丽或者灰白也许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是有些话他们来说不合适,唯独白枭来说最为合适,最为可信。因为他是思维迥异的怪物,对于把刀捅进别人脖子还拧一下的罪恶感,还及不上立志减肥的人多喝了杯可乐。
李野然吞了下口水,额头渗出了冷汗,“我唯一能说的只有备用电池的下落,那个阿姨问的我都不知道,”他指的是谢落樱的事。
“为什么你们要带走备用电池?”白枭记得那东西唯一的作用就是恢复一个地区的供电,“那东西对降临会没用吧。”
“我们只是做事的,其他的东西知道的不多。”李野然这句是实话。
白枭觉得要推测出降临会的想法未免有点不太现实,不如换种思路,既然他们要电池,那白枭就把电池夺走,对着干就完事了。
“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白枭问到。
“电池被我们放在了天神中学。”李野然说出了一个老地方,“五楼校长室办公桌前的椅子下面,有块破碎的地砖,电池就在下面。”
白枭觉得李野然都坦白到这一步了,不至于还说谎,接着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应该认识一个小男孩吧?他自称俄里翁。”
那个男孩吸引来了猎人,险些把白枭当场杀死,自那之后各种事故层出不穷,却再也没有关于男孩的消息。异点封闭,狂躁而危险的猎人,肯定不会和男孩脱出关系,白枭想要抓住男孩的蛛丝马迹,始终没有机会。
“他是·······”李野然刚想说出男孩异点之主的身份,耳边突然响起了愤怒的野兽嘶吼,片刻又化作哭泣声,接着又是刺耳的尖叫,那是猎人的叫声。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猎人,在这么狭窄的下水道。
他发现白枭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像是没有听见这叫人胆寒的叫声,一股恶寒窜上了脊梁。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了,李野然意识到这点后,脖子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如同死人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他看见白枭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下,黑雾散开重组,化为一支支长矛对着他。
李野然不解地把手伸向脖子,摸到了冰冷滑腻的皮肤,那绝不是人类的皮肤。他抬头看向其他人,所有的人眼神都无比的震惊,还带着恐惧的情绪。
“发生了什么?”李野然挤出一丝微笑,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下一秒,一些画面伴随着爆炸般的疼痛涌入脑海,他看见了站在天台上的男孩,身边拥簇着可怖的猎人。无垠的黑暗天空下,男孩苍白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仿佛艺术家欣赏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
“你想透露我的消息了,”男孩走近了李野然,“我不奇怪,毕竟我早就明白,这世上除了猎人没有什么东西是能百分百相信的。”
李野然试图开口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相当困难,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我在你的身体里种下了种子,当你有透露我消息的想法时,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男孩看上去相当兴奋,“我老早就想试试这个能力了,不过种种子实在麻烦,还好当初你自愿当我的实验对象。”
说到这,男孩开心的大笑起来,“可你没想到魅影修改了你的记忆,让你忘了种子的存在,结果你有了背叛的胆量!”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了。你打发了我不少时间,在临死前还让我实验了下异能,哦,不算是临死,只是换一种生命形态活下去而已。”男孩对着李野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会贯彻诺言,不对你的朋友动手,不过你也要注意,万一你把他们杀了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男孩的身影淡出了李野然的视线,困倦宛如夜间漫上沙滩的潮汐,随着李野然的抵抗忽强忽弱。这是极限了,他很清楚,再过一会儿,他便不再是他。
有谁来帮帮我啊。他大声呼喊着,像是搁浅的鲸鱼做无谓的挣扎。声音离开了声道,化为了野兽的哀鸣,这绝望的感觉几乎要使他落泪,声音也随之化为呜咽声。
苏亚生彻底呆住了,他见证过亲人的逝世,看过陌生人的死亡,可没有一种情景比眼前的一幕更为冲击人心。
他亲眼看见在学校里便形影不离的朋友,一路上同生共死的战友,那个奸诈狡猾还有些卑鄙却从未抛弃同伴的李野然慢慢失去人形。
他看着李野然的背后长出苍白的手臂,腹部破出蜈蚣的腿脚,白色的囊块如气球般在他身上膨胀。他看着李野然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