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得令开始继续禀报:“今年六月台州大旱,朝廷赈灾及时,百姓对陛下感恩戴德。然而锦衣卫查出台州知州裴则中伙同当地粮长,在赈灾期间就仓盗卖、贪污赈济粮食两百石。”
老朱手中批改奏疏的朱笔猛地一停,微微眯着双眼:“证据可确凿?”
“铁证如山,请陛下御览。”蒋瓛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双手举过头顶。
“嗯,拿过来。”
杜安连忙帮他递上奏疏,老朱稍稍停搁了一下,放下手中毛笔,摊开那份奏疏观看起来。
仅仅只是拿眼粗略一扫,他两道眉毛便凝皱了起来,神色郁结地叹了口气:“咱克勤克俭、夙兴夜寐,忧心万民,操劳天下,何尝有一日敢懈怠。台州发生大旱,百姓生活无着,裴则中身为父母官不思赈济,还敢暗地里大发灾难财!咱生平最恨的就是做官的贪污,可贪官就是杀之不尽!”
重重合上了手中奏疏,老朱缓缓道:“那台州知州裴则中既然如此喜欢粮食,那咱成全他!把那两百石粮食全都压他身上,给咱活活压死他!家属没入教坊司为奴,裴则中死后,剥了他的皮,做成人皮灯笼,就挂在台州衙门门口警示后人。还有,粮长肖东乃是民,咱就不用特殊的刑罚了。依大明律,就仓盗卖、贪污赈济者,处死,籍没其家。”
“奴婢领旨。”太监杜安躬身慢慢退出暖阁。
蒋瓛接着禀报:“六月十五上午,湘王世子朱久炎奉母命,出城迎接江阴侯吴高。回王宫途中,于端礼门外遭遇刺杀,刺客们动用了军中弩箭。所幸湘王府诸将士用命,王府小宦官马禾为世子挡箭而断臂,世子毫发无伤。刺客首领趁乱逃脱不知所踪,其余九名刺客皆被生擒于湘王府审理所,后被世子全部虐杀泄愤。”
“哦?虐杀泄愤!?咱这个孙儿好像才六七岁,杀心就如此之大?”老朱意外地抬头看了蒋瓛一眼,语气苍老而平淡,缓缓道:“柏儿唯一的儿子被刺客当街刺杀,刺客首领还逃脱,不知所踪?咱要你等锦衣亲军还有何用?”
湘王朱柏是他比较喜欢的一个儿子,朱柏唯一的子嗣给人行刺。
孙子过后杀了刺客泄愤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不是太过份,他也不想追究。
他不只是大明的天子,也是一个外表严酷,对子孙很是慈祥关爱的父亲、祖父。
但锦衣卫就必须时常敲打敲打,锦衣卫缇骑天下的权力,是他在特殊时期的一个特殊决定,现在天下已经渐渐稳定。
这把利刃现在是归鞘之时,权力不应该再凌驾于刑部和大理寺之上。
蒋瓛闻言浑身一震,颤声道:“微臣罪该万死,陛下恕罪!”
“那日可有亲军在炎儿周围当值?”
蒋瓛胆战心惊地道:“荆州本地百户所百户雷远亲自带人在世子周围护卫,事后更是选派得力之人,常随世子驾侧。”
老朱只是微微颌首:“荆州百户所既然参与了护驾,湘王世子又没有受伤,咱就不追究了。告诉那百户,十天之内找出刺客首领和刺杀世子的动机以及弩箭的来源。世子若再出差错,荆州百户所所有官员,夷族。至于蒋瓛你,念你多年伴驾,忠心耿耿,今锦衣卫可资你用的秘探又太少,责你三十军棍,罚俸半年。”
“微臣谨遵圣旨,谢陛下开恩。”蒋瓛以头触地,脸色苍白,冷汗淋淋,后襟都被冷汗浸湿了。
老朱眼皮都没抬,继续批改奏疏,语气平淡得如同谈论天气一般,“继续监视跟蓝玉来往密切的军中旧部,退下吧。”
PS:因为朱元璋出身就是一安徽凤阳农民,淮右地区草民称呼自己就是“咱”,当了皇帝也没有改。
朱元璋登基后,大学士宋濂建议朱元璋:“陛下而今已是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了,从现在开始您应该称‘朕’,而不能再说‘咱’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你是怕天下人笑‘咱’土吧?!土就土吧,咱爹咱娘就是农民,说不定天下人知道咱的这身世后,还会更亲切呢!不改,咱就是朕,朕就是咱!”
随着朱元璋学识及政治经验的增加,朱元璋依旧称呼自己为“咱”,他似乎从未因为自己的土与低微的出身而自卑过。
朱元璋可谓是中国历代帝王中出身最卑微的一个:刘邦虽然也是平民皇帝,但他还做过亭长,至少还是一个公务员。
他从来不避讳他的出身,放过牛、讨过饭、当过和尚,甚至还给徐达、汤和等人做过马卒,可那又如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足与局限性,但每个人都可以扬长避短,并不是因为你会“藏”,你就没有短板了。
当你功成名就之时,就像朱元璋,他的那些“土气”,倒让人感觉到了几分可爱、几分豪气、几分霸气——咱就是朕,朕就是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