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忽然瞧上这么一个好看的人儿,她当是不会放过的。且这法会还得小半月才得结束,也不急于一时。就算结束了,这小乌鸦也不至于找不着回家的路。
她将莲花台打回云雾,从瑶池飞了下去。
蓝影和红影一前一后穿过瑶池,荡起点点流云,守着瑶池的侍卫仙娥发现动静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有的甚至还傻乎乎地揉了揉眼睛。
那人从瑶池跌落,神魂落在了上山的小径旁的死婴身上。不多时,那死婴眉心便多出了一点红痣,原本青黑的脸也渐渐得变得有生气起来,白里透红,像极了那人小时候的模样。
山野小径,白雪皑皑,颇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感。
寒风自山坳吹过。就连枕君都觉得有些冷,莫说这一个肉体凡胎的小婴儿了,嘴唇都冻紫了。
枕君坐在小婴儿身旁,手中盘动一根枯木。她看着婴儿,眼底不见丝毫悲悯,反倒充盈着笑看蚍蜉撼树的玩味。她说:“你这小儿都快死了,为何不哭上几声引来这山中人的瞩目?说不定也会因此得了救哩,也不必历魂死之苦。”
那小儿非但没哭,还睡得格外安详哩。
此时不远处传来均匀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的僧衣,背着背篓的僧人过来了。那僧人是看不见枕君的,但是他能看见那小婴儿,他将小婴儿抱在怀中取暖。四处张望,见没有人,许是认定了这孩子是被人丢弃的,便将他抱回了山上的寺庙。
从小石径看去是没有尽头的山路,半山腰云雾缭绕,走上去啊,柳暗花明,颇有入了世外桃源之感,隔得老远就能听见寺里面撞钟的声音。淡淡的檀香味让她恍若还置身于那枯燥的法会上。
红墙砖瓦颇具淡雅色,简简单单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天安寺”。
走进寺院,檀香味有些刺鼻的浓,枕君不是很喜欢,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竟是扰动了几个稍有些悟性的僧人驻足观看,不过还是瞧不见她的身形。
这应当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寺庙,寺里的僧人很少,香客也很少。不过上来的香客都是极为虔诚的,仿佛只要虔诚地求了,就好似能够愿望成真似的。
实则掌管人间香火的神祗,得了香火的供奉后都不知跑到哪儿逍遥快活去了,哪会管这些渺小的蝼蚁许了什么渴求的愿望?
她不才,曾认识过一个香火即旺的武神。人间征战拜武神,每到征战时期,武神的香火供奉是格外足的。然而这个得了香火的武神却用一种鄙夷地口吻说他的信徒:“鄙贱蝼蚁,寿命不过短短数载却不知珍惜,还望夺个你死我活,可悲,可怜。人心不足蛇吞象,悲哀啊,悲哀。”
然而在收纳香火时,他自己有何尝不是如此?他受香火供奉却不保佑自己的信徒,信徒跑去拜别的神祗时,他又怒骂别人不守道德,利用他信徒的无知。有时香火供奉少了,他又骂,信徒背信弃义,说罔顾他的保佑。
枕君倚在神龛上,看着那虔诚的信徒许下一个又一个渺小又伟大的愿望。然而作为知晓他们的愿望会落空的人,枕君看着他们,眼底露着对蝼蚁的同情。
外面又飘起了雪,那小婴儿也被寺里的主持给收留了,取名檀恒。
“檀”为“檀香”之“檀”。
“恒”——弦月渐趋盈满,意为长久持恒。
人间的日子是极快的,春去秋来,日夜更迭。他从蹒跚学步到了独立自主,他从牙牙学语到了口齿伶俐,枕君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心中竟生出了一种对生命的慨叹,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毕竟苍生在她眼底还是犹如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