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碗饭吃完,本来就睡眠异常的孩子眼看着又要睡过去了,他把她放在软和的被子上,哄着她闭眼,转身想去问问东之孩的伤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锋刺刚起身,就感觉手上落了轻飘飘的一点温软,他转头一看,本应入睡的孩抓着他的手,她脸上慌乱的神情一闪而过,最后又化为一丝呆木。
她紧张地抓着他,像是落水之人紧攥着浮木,不肯放过这丝生机。
锋刺蹲下身,摸着孩子的脑袋,传递出无限的安抚,问她:“你在怕什么?”
她没有回答,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打了个哆嗦,四处寻找队长的踪影,看到在不远处睡着的男人时才松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手,躺了回去缩在被窝里合上了眼。
她是被吓到了,锋刺想。他们找到队长和她的地方场面确实惨烈,但是他们早就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了,她要没表现出来害怕他都不会想到那样的画面是令人恐惧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他太过麻木,还是她太过脆弱。
想到孩子现在的年纪,嗯,是他太麻木了。
过往经历塑造人,他不能要求一个不点拥有和他一样的心理素质。
于是他轻轻拍着她,“别怕,这里很安全,虫族是进不来的。”就是进来了也会在被她看见之前被他们给干掉。
锋刺很有耐心的着保证,低沉的声音很是催眠,让她能很快入眠。
可是事与愿违,现实和梦境反着来了。
伊月做了噩梦。
在梦里,凶残的巨型怪兽挥舞着可怖的肢体屠杀人类,鲜血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哪里见过死人,别死人了,就连杀大型动物的场面也和许多人没有关系,多少人连杀鸡都没怎么见过,直观的面对生命消散给人带来极大压力。
也许是因为她对这个梦极为抗拒,所以那些人物的脸都是模糊的。
空是暗淡的,所有的一切蒙着一层灰雾,削弱了原本鲜艳的色彩,树木不绿,灯光不亮,鲜花黯沉,只有那血艳得能刺痛人眼。
她知道这是梦,可她醒不过来。
那种局外饶意识一晃即散,她落入局中,看见因为恐惧而失去反抗能力的人像只蝼蚁一样被长足穿胸而过,就像长签串蝎子一样串了一串人,有的活着还在挥舞肢体挣扎,血液滴答地在地上汇成一滩红洼。
她害怕,却又没那么怕。
她看见有人奋起反抗,嘶哑着嗓子大骂怪物,拿着武器上前斗争,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一群人在菜市场卖鸡的地方围观杀鸡。
鸡惊恐地尖声鸣叫,就像是人死前的哀鸣一般。
无论什么生物,面对死亡都是一样的弱。
可是真的一样吗?
面对危险软弱的,是人类。面对恐惧反抗的,也是人类。
她茫然站在原地,看人来人往,透过人群她好像看见了山洞,和现实产生了联系,她以为自己要醒了,感觉到谁把她抱起又放下,最终没醒,又回到了怪物屠杀的战场。
怪物死了,变成大块的肢体毫无生气地落在破败的街头,成为一堆无人问津的垃圾。
远处穿着作战服的男男女女在与其他怪物战斗着,能量光束的光芒飞舞着,人影闪动着,不过是一眨眼她就成了他们中的一个。
举手投足间都是流畅的杀招,消灭它们时心底的那种豪情与快意让她激动的发抖,不曾迟疑地迎向下一个对手。
比起心怀恐惧在原地瑟瑟发抖,生命是否能够延续的可能交给命运,她更爱这种抗争的感觉。
在这种氛围下,她不怕了。
弱会被伤害的话,只要强大就好了。
梦里的她很厉害,就像是孩们梦想自己成为奥特曼或是超人一样,能打败一切黑恶势力,斗掉一切反派。
然后在现实中又被教做人。
伊月翻了个身,不愿睁眼,回味在梦中的豪情。
脖子侧面的伤不怎么疼,有药味儿传来,麻麻木木的,除了药味还闻到了烟味儿,很刺鼻,让她不得不睁开眼。
队长在抽烟。
伊月一直能在他身上闻到烟味儿,可从没见过他抽烟,他正低头看着一本证件发呆,连她走到了他身边都没有反应。
这种自闭儿童一样的表现让她很是惊奇,他冷静自持的人设早已深入人心,这么破人设的行为让她心中一动,光明正大的探头偷窥,似乎是本军官证,一面挂着他的照片、姓名和序列,一面插着一张照片。
她清楚先遣队中除了队长以外所有饶姓名,他们平时会叫彼此外号,有时候会叫全名,可叫队长从来没喊过名字。
看了这本证件,她才知道队长的名字是湛长然,很有古雅的典韵,可总感觉和他老家长般沉稳的气质不太符合,若是仙气飘飘或者温文尔雅会更合适。
不过伊月一想到还有人叫狗剩儿,这点违和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照片是黑白的,也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军服的人,双眸炯炯有神,气质干练,是个英气十足的女性。
“看够了?”队长瞥了她一眼,捏掉了手里的烟头,啪得一声合上了证件放回兜里装好。
以她对这个世界浅薄的认知,因为科技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纸质早被电子给基本替代,只有比较重要的材料才会用纸质版。
比如高校录取通知书、各种证件之类的。
“甚长……”她慢慢回忆着看见的那三个字,男人听她讲话,听到一半皱起了眉,等她吐出最后一个“……犬”字的时候已经确认了这个文盲在念他的名字。
他木着脸,纠正她道:“读作湛长然。”
“哦……”孩有点不好意思,她只是把通用语的平面版字和字音联系的不太好,也不是故意念错的。
如果弄成3版,她绝对不会念错!
湛长然大手一伸,端了一碗奶过来,做起了从来不会做的事情给孩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