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恒想起，刚刚在宿舍门口遇到的两个女饶对话，看到纯熙妈妈的态度，真有点后悔，不该来这里，自讨没趣，自寻其辱。纯熙妈妈的话，像是长了牙，撕咬着他的自尊心，又像是一条鞭子，抽打着他的心。想不到，在纯熙妈妈眼里，自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想进城的农村人，自己和纯熙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他们眼里的坏人了呢？济恒的脑子一片混乱，木然地站在那里。

还是青松打破沉默：“你妈冤枉了济恒了，这个你最清楚，济恒好心帮你，没想到，事情成这样了。你也别太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你妈可能在气头上，回头慢慢劝她吧，她也不能总把你圈在家里！还是想办法回来上学吧。”

纯熙叹了口气：“本来家里就没钱，还有两个弟弟要上学，我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出去工作，只能做些零活，挣不了几个钱。我原想，晚上帮她做工，这样就可以凑合着上完高中，努力考个大学。你看，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你，我是招谁惹谁了？那五中的男生，真是气死我了。这是我的错吗？我妈肯定也不会让我上学了，再了，就是考上大学，得四年才能毕业，家里没人挣钱，饭都吃不上了。”

这时纯翔赶过来了，一听这话就：“姐！你上学吧，我知道你喜欢上学，你晚上躲在被窝里哭，我都看见了。姐，我不上学了，我去拣煤渣卖钱，我还能拣废铜废铁呢，铁蛋他们都去厂子后面的垃圾山上拣，能卖好多钱。”

纯熙眼圈红了起来，她看着弟弟：“好了，好了，别担心，有姐姐在，你就好好上学，好好学习，替姐姐考大学。姐姐想好了，不上学了，妈不是已经找厂里，让爸爸以前的朋友给争取招工名额了吗？去糖厂上班，也挺好的。还有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呢。”

完，下定了决心似的，对济恒和青松：“我想好了，明就去办退学手续，不上学了，考不考大学都一样，都得找工作挣钱。你们赶紧回学校吧。”着，拉着他弟弟头也不回，转身进屋去了。

济恒和青松愣在那里片刻，对看了一眼，推起自行车往学校走。

青松：“纯熙的妈妈话太难听了，你别在意。也别太往心里去。估计她就是让那五中学生的哥哥给闹得，听信了谣言。”济恒低声：“真是人言可畏呀，不知道她妈妈怎么会对我这么大的成见。可怜的纯熙，她那么想上大学，就这么辍学了。”

青松：“也不见得是坏事儿，工作不好找，她如果能进糖厂工作，她挺好的，那是咱们县里最大最好的企业了。好多人想进，都进不去呢。”

济恒没话，他实在是懒得开口，什么也不想，只想安安静静地呆着。走了一段路后，济恒忽然对青松：“你从这条路回家吧，太晚了，你爸妈该担心了，我自己回学校宿舍就行了。”

青松不放心地瞅了一眼济恒，然后：“你也别瞎想了，赶紧回宿舍吧。”济恒：“放心吧，我没事儿的。”

回学校的这条路上，一盏路灯也没有，济恒抬头看看空，今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满的繁星，被黑沉沉的夜幕衬着，一颗颗闪着光清冷的光。

济恒感觉这墨一般黑的夜，像一个围幔，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几乎窒息。他不自觉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在水里潜泳的人，把头伸出水面，吐出压抑在胸口的闷气，吸一口鲜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