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侯聪说。白衣依然去模仿他的动作,寻找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做为落脚点,慢慢退出了鬼街。侯聪一直沉默无语,白衣跟着他走了一段,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给你雇一匹马,你且回去。”
“大公子呢?”
看样子,他似乎有别的安排。
“我自然要找些别的人来,查查鬼街那些破房子,哪里有新修的暗道。”
白衣答应了一声“哦”,还是没有走。
侯聪这才看她一眼,“你想跟着看?”
说完,也并不等白衣回答,自己站在晨风里,想事情去了。白衣在旁边等着,朝阳洗蜕霞色,一跳一跳地升。侯聪从自己的世界里回来,迈步继续走,这次好像没有让白衣离开的意思了。白衣刚跟在他身后离开,就听到他说了一句“你呆着没用,而且没人照顾你。”
认识他这么久,白衣才意识到,这才是他最讨打的样子啊!“是大公子召唤属下执行任务,执行到一半又要人回去吗?”
“哼,孩子气,”侯聪说,好像是哪个熟悉的他回来了一瞬,又离开了,“你提出的问题算是有点儿道理,可是和我说话要这个口气吗?”
白衣简直怀疑侯聪中邪了,一点儿都不像他,她抓起他的胳膊,夜行衣的袖子是箭袖,包着手臂,白衣的手往里钻了几下,又退了出来。
侯聪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吗?你要干嘛?”
“反正你的心病好了,把你药水泡的大手帕子给我吧,你也没用了。”
“胡闹!”侯聪把白衣依然双手托着的自己的手臂抽出来,甚至甩了甩,头也不回地走了。白衣一头雾水,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有千里万里。她不想说清那阵鼻酸是什么,重新跟了去。不知不觉走到了高波街,只看到侯聪拐到了一个小巷弄,敲开了一家茶楼的后门,主人点点头,没说什么,让他们两个去。已经有备好的衣服等在那里,好更换下来夜行衣,这个茶楼应该是侯聪属下的暗哨。因为没得到命令,白衣就那样看着侯聪换下夜行服,他好像现在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姑娘,回头带着些不满地望了望她,“该你说话又不吭声了?”
“说什么?”
“你自己的衣服被你割碎了,要不然早就送到这里备着了。你或者是要一身,或者是怎样,什么也不说,等着我问吗?你瞧我有那么好的脾气吗?我是你家奶妈子嘛?”
白衣被这样没头脑地一顿轰炸,第一个反应就是前去摸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侯聪带着嫌弃的意味躲开她的手,“叫个人给你拿身女兵的衣服换。”
“我不要,我宁愿穿你的。”
尽管说着“胡闹”,侯聪还是叫人来了,“给她拿一套能穿的新衣服。”说完这句话,侯聪大手揽过那个人,改成了耳语。那人听完就走了。侯聪也走了,并且留下一句“换好衣服再下来,别我走哪儿跟哪儿。”
房间里空洞了下来。白衣听着他的靴子一下一下踩着木梯下楼,隐约地与几个人打了招呼,就消失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厮进来,捧着个褐色粗布一包,替白衣打开来看,是一件竹青色男衫,显然是给少年人穿的,大致符合白衣的身量。小厮交了衣服,退出去,关门守在门口。白衣刚试图脱衣服,就听到他脆生生地在门外叮嘱“大公子让小的告诉姑娘,别忘了关窗户、下帘子。”
唉,他果然色色想到了。白衣笨拙于这一切,他都知道。莫非就是因此生了厌?白衣走去研究窗子如何关,就看到楼下走出去五个人。想来是得了侯聪的命令,去往鬼街的吧。
白衣换好衣服下楼,小厮把她带到前厅,重新楼,这才是茶楼待客的地方。侯聪在窗边一个桌旁坐着,喝着茶,旁边还留着一碟子点心。小厮把人领来就撤了,白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轻轻走过去,坐下来,捉摸不定是不是该自己主动说回家。
侯聪似乎没注意到她,不是看着茶楼里吃早点的人,就是看着楼下高波街越来越多的车马。白衣刚刚开口,就看到他拿了一只筷子,戳破了那碟子里的一块点心,露出馅儿来,“虽然是甜的,但是有碎核桃还有猪油,又有鸭肉丁儿。”
意思是告诉她,能吃。
白衣把点心一口口吃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你是要撵我走吗?”她还是问了。
“什么话?我带你出来学习跟踪,是为了撵你走吗?”侯聪终于看着她说了句话。
“那你依然恨我打败过你,要给我下马威吗?还是前一段我们闹得太不像了,你后悔了?”
侯聪把眼神挪开,半天回应了一句,“宇文小姐,这世界,我要忙的事很多,不是都要关于你。”
这下明白了,他就是那天在常府花园被吓到了。白衣又回味了一下一幕一幕的相处,包括他偶尔把自己裹在怀里,手握在手里,甚至拿自己亵衣——要不然,他就是个人渣,恼恨自己不从;要不然,他就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个女人。
不管是哪种,都足够在常府花园被自己的那番举动吓到。
其实对他没有过期待——哪怕是梦里,从未想过,如果大公子的梦里人也是自己会如何。但总觉得,至少是越亲近越好。
原来并非如此。
这样也好,自己赴死,就绝无牵挂了。白衣暗暗想着。
有人楼来了,是独孤正——侯聪最信任的那几个心腹里,如今只有他在大桐城。他直接走到了侯聪面前,“大公子,有暗道。出口在锣鼓巷,我们在那附近看到贾方了,而且确定了他找谁。是一里外,牲口饲料行里雇的一个老头儿。我们没敢惊动,外围打听了打听,那个老头也姓贾,是个哑巴,别的就,不知道了。”
“嗯。”侯聪点点头,“人都撤回来了吧?你继续去跟贺拔春那边儿。这边还是交给我们。走吧。”
“是。”独孤正向白衣点点头,离开了茶楼。
侯聪再次看着白衣,“这几天要日日如此,跟着贾方,你吃得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