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将窗外的烧烤气味带进室内,靠窗的书本哗哗直响。
许锅儿的大脑嗡鸣,双目晕眩,视野变得扭曲不真实。
她其实看不清门缝中是怎样的眼睛,仅仅知晓那只眼睛沉默、执拗、不怀好意。
这是怎样阴沉古怪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
许锅儿抬枪瞄准,慢慢地靠近过去。过路时蹭掉了课桌上的水杯和笔,它们摔在铺有米黄大理石砖的地面上,灰尘小幅度震荡,声音清脆真实。
这点响声不会惊动眼睛的主人,更不会惊动许锅儿。猫耳女人神情冷凝,稳步慢慢接近那扇门。
随着距离拉近,她的心脏鲜活地鼓动,跟以往心悸时的心跳不同,此时的心跳沉稳有力,兴奋不已。
她本人也不清楚自己在激动什么,是想证明自己与曾经不一样了?现在的自己拥有力量,成熟可靠。心想,哪怕是独身遇到危险,自己也能从容镇静地应付。
是的,人都会成长!
枪口顶在那只眼睛的正前方,许锅儿胜券在握,冷笑一声,脚尖卡入门缝中发力挑开了木门。
带动的风将门外窥视者的厚厚刘海扬起,露出掩盖在笨重眼镜框下的无神双目。
这个人的神态倦怠阴沉,泛着油光的皮肤覆盖满了大大小小的青春痘,校服领子掖在领口内没有翻出来。
许锅儿浑身一颤,惊讶得差点握不住枪把。
眼睛的主人不惧不畏,顶着枪口迈进教室,此时的许锅儿心神不稳,被迫一步步后退,最后让道于墙边,默默注视着对方走到某张课桌前,旁若无人地坐下来写写画画。
那是谁呢?
她只在高中时拍证件照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目光呆涩无神的、皮肤粗糙的、气质孤僻的人。
当年她沉浸在自己的一方痛苦世界,对周围环境的反馈绝缘。许锅儿没有猜想到,从第三人称的角度来看,当年的自己是这么的邋遢和古怪。
这真的是她吗?
一具枯朽颓废的行尸走肉?
她将视线移到窗户玻璃上,教室的窗户正倒映着她高挑瘦削的影子。猫耳女人的气色很好,虽然因为战斗而衣着破损肮脏,但神态气质依旧沉稳成熟。
那双镶嵌在淡淡远山眉下的猫瞳,却跟曾经的自己一样阴郁,黑沉沉地望不见内里。
许锅儿双臂无力地垂于两侧,心一点点地沉入谷底。没错,那就是她。
无论经历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又拥有了什么——她们共同经历了一样的过去,内心腐烂着一样的思绪。因为人生不可回溯,时间无法终止。
她冷冷斜视着“过去的自己”的背影,刻薄自嘲:承认自己有这么难吗?
这到底是哪里,是谁搞出来的幻境!
许锅儿胸腔涌动着怒气,暗骂幕后始作俑者未免太过分。
绝对是故意的,她不想看到的东西,居然在这个最需要自信的时候出现在了面前,狠狠地给她当头一棒。
是想让她屈服于自己曾经的庸碌无能吗?让她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绝不可能!对方的奸计不会得逞!
许锅儿扭过头,缓缓闭眼。
放松,深呼吸,不要在乎这些,都是假的。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左手食指扣上扳机——杀了那个人?
突然,埋头写写画画的人泄出一丝吃笑,双肩微微颤抖,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