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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他手一挥,暗处便有几十把弓箭对准了楼衍和魏如意。

楼衍淡淡收回剑,望着齐凰:“把另一个齐凰叫出来。”

“叫他?”齐凰讽刺一笑:“那个废物已经在等死了,叫他出来做什么。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们所有人,包括魏如意!”

话落,齐凰抬手便要叫人放箭,却忽然听到一道女声传来:“阿凰,住手!”

魏如意即便自己要逃走,也不想看无辜牺牲,方才国师府的人还能假装打一打,但百箭齐发,一定有人躲不过。

听到魏如意的声音,齐凰只觉得身体好似被人猛地撞击了一下,另一个齐凰眨眼就出来了。

“姐姐……”眼眸清明的齐凰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势,看着一身嫁衣走出来的魏如意,脸色更加苍白了。

魏如意看到是他,欣喜不已,快步上前,道:“阿凰,你听我说……”

“如意,别过去。”楼衍拉住魏如意,他敢确定,如意一旦过去,另一个齐凰就会出来,立即杀了魏如意。

齐凰看到脚步停住的魏如意,不知所措起来:“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我要杀了你们吗?”齐凰一边颤声问,一边期盼着,希望魏如意告诉他不是。

他不想杀人的,也不想别人把他当怪物,所以他一直藏在黑暗里,藏在斗篷里……

魏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治这个病,她想,也许失忆了就好了吧。

“阿凰乖,姐姐这里有一颗药丸,你吃下去,一切就会变好了,好吗?”魏如意朝他摊开手心,一颗白色的药丸稳稳的在她手心。

齐凰看着这颗药丸,看着面前的魏如意,看着周围剑拔弩张的人,几次要抬起手,又被身体里的另一股力量给压了下去。

魏如意一步一步慢慢像他靠近,齐凰也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他们之间只剩下两步的距离,原本胆小害怕的齐凰瞬间眼眸一红,紧紧抓住魏如意的手便一刀朝她的肚子刺来!

他觉得只要一眨眼的功夫,这刀就能刺穿魏如意的腹部,就能看到她绝望而无力的瘫倒再地上。

可齐凰还来不及高兴,便觉一刀寒芒在眼珠子前的位置闪过,他的眼睛被这光芒闪得差点睁不开,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他已经被人一脚踢开,狠狠撞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疼得当下吐出了一口血来。

周围的刺客们见状,还要再动手,阿忠阿义很快便把人给制服了。

“阿凰,你醒醒!”魏如意抓住楼衍要去杀他的手,望着他喊出声来。

浑身骨架都仿佛碎了一般的齐凰缓缓抬起头,看到所有人看向他时,警惕而又憎恨的目光,再看看担心望着他,却差点被他的手杀了的魏如意,忽然就想明白了。

“姐姐。”齐凰眷恋的看着她,她是他人生里,仅存的一丝阳光了,他不想这抹阳光彻底淹没,可他也没有能力杀了体内另一个齐凰,所以……

“阿凰,不要!”魏如意看着他朝自己举起刀,立即朝他跑过来,这一次楼衍没有拉住她,而是跟着她一起过来,可还是迟了,齐凰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姐姐……”齐凰看着飞奔到自己身边的魏如意,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刺入心脏的这把刀也不疼了。

魏如意看着他大红的衣袍也被鲜血染透,悲伤从心底涌上来,齐凰却只抓着她的衣袖,轻轻的笑:“姐姐,我现在觉得很开心,我终于不用躲躲藏藏,成日担心别人拿我当怪物了。”

“你不是怪物,你只是阿凰,你是个好孩子……”魏如意替他擦去眼角的泪,齐凰感受着她的体温,只觉得死也足矣。

“姐姐,阿凰来生,再也不要当怪物了。”齐凰苍白唇瓣的笑容终于慢慢淡了下来,清明的眼眸眷恋的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他喜欢的红色衣裳,喜欢的人,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他以前总是不明白,他不偷不抢,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为什么所有人都怕他,都把他当怪物,后来他明白自己身体里真的住了一个怪物后,就开始害怕了,既怕旁人说的都是真的,又怕自己真的面目可憎,一辈子只能像老鼠一样藏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他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姐姐来的时候吧,她会温柔的告诉他,他只是病了……

魏如意泣不成声,她原本不是这样打算的,她想要齐凰好好活着,单纯的就这样活下去。

“时辰到了。”楼衍看着她,柔声道。

魏如意擦去眼泪:“那齐凰……”

“国师府的人会好好安葬他。”楼衍说完,抬手替魏如意擦去眼角的泪,浅笑:“妆也哭花了,一会儿倒不用再担心下了水以后,会变丑了。”

魏如意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摘下腰上挂着的坠着红色璎珞的玉佩放在了齐凰的手里,娘亲说,这玉佩能让人逢凶化吉,她想,就送给齐凰,若是真有来生,便保佑他,做一个正常人吧。

魏如意和楼衍回到桥上,阿忠阿义会意,只脚下踩着某处地方轻轻用力,这小桥便直接断裂,魏如意和楼衍也相继掉入了水中,至于国师府的人,因为被刺客缠住手脚,也没法下水去救人,至此,国师夫妇双双落水,生死不知的消息便在第一时间传入了皇宫。

姜宴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着厚厚的奏章。

“皇上,您要不要歇歇。”一旁的小太监劝道。

姜宴抬手揉着眼睛,可怎么揉,也揉不散眼底的酸涩。

他又看了一遍呈报国师夫妇双双落水生死不知的奏章,缓缓起了身,出了养心殿,上了那高高的、曾目送言袖的棺椁离开京城的阁楼。

阳光从楼阁泄下来,兰宇跟在身后,望着似曾相识的场景,轻声道:“回禀皇上,接到消息后,陈将军迅速驾着马车就往城外去了,魏家的婚事刚刚办完,也没有再宴请宾客,姜夫人似乎很伤心,还动了胎气,不过……”

“没有不过了,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姜宴轻声道,他明白的,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不是什么都能控制的。

小衍曾说,最难测是人心,最难相信的便是帝王心,但他这样粗糙的悄然离开,是信自己还是不信自己呢?

姜宴想了想,笑了起来,是信的吧,不然他有一万个方式让自己察觉不到任何端倪,可他还是像如今这样做了。

“听闻西郊猎场已经养肥了不少兔子?”姜宴问兰宇。

兰宇还在思考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听他这样说,立即笑着应下:“是,肥了许多。”

“请定国公府、张府、王府的几位公子,明儿随朕去猎场吧。”姜宴握紧了手心那个鹅黄色的略显简单的荷包,浅浅一笑,转身便下楼去了。

兰宇看着他好似真的放下了,也跟着轻松起来,随着他一道往外而去。

京城外,陈云钗和二夫人从马车里出来,再扶了陈老太爷出来,看着面前已经换上便装的魏如意和楼衍,只带着些不舍的笑:“罢了罢了,你们要走,那就走吧。”

念念还抓着陈老太爷的衣袖自顾自的玩,陈云钗看了眼这孩子,疼惜的抚了抚,才看向一旁护在魏如意身后的楼衍,浅笑:“如意这孩子,性子野了些,有时候也有点儿任性,但她是个好孩子,你莫要负她。”

陈云钗轻轻说着,却带着满腔的希冀和哀求。女儿孤身在外,若是被欺负了,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陈云钗经历过悲伤,虽然如今面上不说,但还是担心不已。

魏如意被她几句话又勾出眼泪来,楼衍上前郑重而认真的应下:“母亲放心。”

陈云钗被他这声母亲逗得笑起来,二夫人和陈坚也是一样不舍的叮嘱,但魏如意知道他们肯定还担心陈有才,便道:“二舅二舅母放心,我们此番第一站,便先去南边见有才哥哥,而且前两日还来信说,有才哥哥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会出事的。”

二夫人听到这话,也放心了不少。

陈老太爷却是不想再这样拖拖拉拉:“行了,你们走吧,再不走,这天都要黑了。”说完,自己一个人转身回了马车。

魏如意看着马车放下的帘子,几乎能想象得到老太爷眼眶红红的又倔强不肯让人知道的模样,走到马车边,郑重行礼拜别,才上了楼衍早就准备好的超舒适大马车离开了。

阿藏赶着马车,知雨剥着橘子跟他坐在外头晃荡着小脚,魏如意亲自抱着孩子和楼衍坐在里头,奶娘则跟谢妈妈一起坐在后头的马车上笑着说话,一切都好不惬意。

“衍哥哥,我们去完南边以后,再去哪里?”魏如意问楼衍。

楼衍看她强忍着分别悲伤的样子,也不拆穿:“先去找有才,再去一趟你的药谷,到底是梁世子送的,里面有没有别的什么,我们也要去确认一下。”

“药谷是梁世子送的?”魏如意诧异,可楼衍身上的醋味已经飘过来了。

“你不知道?也罢,不知道也是要去看看的。”楼衍说完,抬手揉揉她的头,温柔不已。

念念听不懂,也跟着笑,不过这场幸福的离场还没结束,八百里加急的信已经送到了魏如意手上。

魏如意还忐忑了一下,该不会是扶桑有动静,大舅舅出事了吧!

等她打开信封匆匆看过,才气得拳头都握了起来。

楼衍看她气成这样,瞟了一眼,才发现居然是陈有才趁着雪无痕不备,偷偷溜了,他必是想偷溜去扶桑吧。

“如意……”

“气死我了,陈有才别叫我再见到你,不然我打爆你的头!”魏如意又无奈又气,但他们都很清楚,萝宁生存的希望微茫,陈有才也清楚身后的家人,一定不会拿生命冒险,所以此番他去,只是找另一个失望罢了。

楼衍瞧见气呼呼又开始操心的魏如意,笑起来,抬手将她和念念都揽在了怀里:“放心,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魏如意听到这话,心里踏实起来。往后去,只要跟家人在一起,不管多大的狂风暴雨,他们一定都能迎来彩虹!

高耸的城墙上,魏祁章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握紧的手终是慢慢松了开。

披风从背后被人盖上来,魏祁章回头,便是莲心关切又带着笑容的小脸:“夫君,如意他们都走了吗?”

“嗯。”魏祁章轻轻牵住莲心的手,看她错愕又感动到漫出泪光的眼睛,温和一笑:“外面冷,我们回家吧。”

莲心抹去眼泪,紧紧抓着他的手点点头。就算风再寒,她也不觉得冷,因为身边有了一起历经风雨的人。

她想,如意也是这样想的吧。

从北燕到扶桑,陈有才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快马加鞭,坐上去扶桑的船后,更是连睡觉都盼着船只的速度能再快些。

“这位公子,夜里风大呢,您还是去船里头歇着吧。”船夫看到陈有才站在甲板上,时不时还咳嗽起身,不由劝道。

“什么时候能到?”陈有才问船夫。

船夫看了看:“天不亮就能到了,下了船就是港口,不少买卖都在港口进行,公子下了船,可得好好看看。”

陈有才没接他的话,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没见到萝宁的尸体,他还不愿意放弃。

船摇摇晃晃的走着,大风刮来,带着海水的腥气,不知不觉,船便靠岸了。

一早,平贵就背了一篓子的野菜在港口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找到了刚停船的船夫。

他跟船夫是老相识了,见了面,船夫一边抛锚一边笑问他:“今儿又来卖东西了?”

“是啊,我要多攒些银子。”平贵说起这话的时候,脸还些微有些红。

船夫一眼看出他这是有喜事了,会意一笑:“好,看看你还要不要从北燕带什么东西来,下一趟我给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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