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宗室之间的防备,朝臣权贵之间的角逐,君臣之间的试探、防备,父与子、兄与弟之间的你死我活……
而始终作为“镇国”的萧氏皇女,无疑是各方争取、防备、忌惮的目标。
面对血亲之间的反目、家园之内的仇恨,担忧外患、心痛内忧,如此煎熬、竭虑之下,慧极必伤,似乎像是她们出生起就已经决定了的命运。
萧芜收了心神,不动声色猜测庆元帝的用意,表面却尽职的扮演着此时情况下,自己该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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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褚珣之前打算就算撒泼打滚,也要坐实和小七的“父女”关系,可毕竟只是想想,他不过就是舍不得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最纯粹真实的日子。
这怎么就天上掉馅饼了?
可是,别说彼此身份,严格来说属于“君臣”。
就算抡起亲疏,褚珣是萧芜祖父的堂叔的外孙,所谓一表三千里,他和小七这都不知道表了几千里了。
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褚珣按下心绪,表现出直白怀疑的神情,看着庆元帝。
庆元帝气结。
“你那什么眼神?”又看看有些神色有些不安的萧芜,又放缓了语气,“阿芜莫怕,是父皇的错,没有说清。”
“不是,陛下,臣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您不是攒着什么理由,一次要报复臣捡现成的便宜吧……”褚珣话没好话,一贯的言行无忌混不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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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帝狠狠白了褚珣一眼,啐他一声。
随即叹了口气,神色略带疲倦,“如今皇儿们都已成人,太子秉性仁善,做事分寸的当,虽略显稚嫩却不失手段。老大自从身有残疾,深居浅出不问世事;老四是个聪慧的,看起来享乐玩心甚重;老五、老六一个内向阴郁,一个憨厚天真。至于老|二……虽然跋扈骄横,但却不是个聪明的……”
褚珣很惊讶庆元帝居然会在这里,当着面剖析自己的儿子们,这已经算得上推心置腹。
他微低着头并不说话,只安静的听着,大概明白庆元帝的意思。
庆元帝说到这微微一笑,“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朕的这些儿子,如今看起来兄友弟恭,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朕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就该享清福了。”他有些无奈的笑笑,又看向萧芜,“可是朕的阿芜,还小……这世上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即便是仁善的太子,总有一天会有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的时候。奉仪,朕只是希望,阿芜将来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谁就做谁……也只有你,朕能放心托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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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珣惊讶,抬头看着这位亦父亦兄的天子,心里复杂难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没想过,对方能对他坦诚至此。
能把自己的爱女托付自己,那就是从根本上不担心他会想旁人所言的那般,“功高盖主”、“不臣之心”。
他赶紧低下头,眨了眨眼,隐去了心里的情绪和眼里的热意。
“奉仪,阿芜注定这很多人争取的对象,可朕不愿她活的辛苦。天下、朝臣、万民、兄弟……朕无法眼看着她安然的长大,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遂的过这一生,勿要管那劳什子的‘天命’,也只有你……朕希望你看在这几年朝夕相处的‘父女情分’上,无论何时何地,护她左右。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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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不说褚珣,就是萧芜也心神震动。
虽然她对庆元帝已有一两分好感和亲近,但感情却是相处出来的,一时要她如何感同身受这份失而复得的父女亲情,难免还是有两分生疏、冷清和习惯性的谨慎。
此时此刻,她却从庆元帝缓缓道来的,有些无奈、有些担忧的话语里,体会到了真真切切的爱护和真情。
虽然她天生就不是感性的人,无法真正放下对“权利”相关一切人和事的谨慎,但却真心接纳了这一世,这个人“父亲”的身份。
“父皇……”萧芜这一声称呼,却更多的带着几分真心。
庆元帝抬抬手,以作安抚,“阿芜,父皇也是有私心的。虽然也想和你朝夕相处,可如今朝局并不安稳,暗处的外夷虎视眈眈,至今不能拔除爪牙,父皇分身乏术,唯恐有所闪失。更不愿意看着你们兄弟、兄妹之间,有朝一日会有何隔阂龌龊。奉仪算是你的‘皇叔’,你以‘亚父’之礼相待,在他身边虽然避免不了算计,但以他威名,总是让人忌惮更多些。你二人今后一体,待百年之后,朕能走的安心些,对你母后对褚覃,朕也算是交待了……”
褚珣二人神色震动,一时书房里静谧如微风入波,涟漪远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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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三十四年四月。
皇帝陛下有旨,七日后良辰吉日,萧氏长公主殿下归来问祖拜祠认祖归宗,昭告天下,宴请朝臣宗亲以作见证。
又下旨——
赏赐公主府一座以作出阁建府,食千户、禄千金,奴、婢三百、侍卫五百、大娘(嬷嬷)四人,金银珠宝、珍奇古玩、绫罗绸缎等若干,赐住承香殿。
因国事繁忙,皇帝无暇亲自教养。
宫中妃嫔无人夺其尊贵,故七殿下萧芜奉大靖安国候褚珣为“亚父”,因其对七殿下又养护之恩,可随居安国候府,以其代替皇帝陛下施行“看护教养之责”,直至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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