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过乡镇的小径上。
“驾!”一声轻叱,一人一骑先行扬鞭而去。
一队百余人的人马,随着前方单薄的身影也疾驰而去。
大抵是怕惊动了谁人,这百余匹坐骑军用裹布包住马蹄。因此,虽然是尘土飞扬,却意外的并未惊动不远处的乡民。
就这样,一路烟尘翻滚而去。
倒是跟在后边晚一步的褚珣心里诧异,他从不知小七竟然颇精骑术。
刚才看她牵了近卫的马翻身而上,还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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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芜看似淡淡的,其实心里忧虑甚重。
落雁镇比起江南等地富庶的村落,没准还小些。全镇也就百十户人家,不足千人,刨除老弱妇孺,青壮年大抵也不过一半。
虽然落雁镇地处靖边,但是因为雁荡山脉南北阻隔的缘故,意外的没经历过几次大战波及。就是响马游匪都不常光顾,担心进去却穿不过山脉,被人里外包圆,前后夹击。
但这次,这群人单单挑了落雁。
怕是也知晓了陛下的传信,大抵是有心人想探个虚实,如果能给褚珣招惹个罪状,侥幸顺带再伤了她……
想也知道,想要护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女,还要顾及边陲平民,就是褚珣也需要有所舍、得,横竖都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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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紧赶慢赶,行至几里外,远远只见火光一片人影幢幢,隐隐人声杂杂。
萧芜越是心急,越是冷静漠然。全程阴沉着脸,抿着唇不言语。
一旁叶秋看的忐忑,生怕这位一会一个激愤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冲在前头,再给伤着了……
他是看出来了,这位心性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冷清。
他和褚珣交换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做护卫防备状,将她夹在中间,萧芜也不见反应,任两人兀自担忧防备。
又策马飞奔两刻,临近五更将过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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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珣下令改慢行,先头兵先是射杀了隐藏在附近的暗哨,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继续前进。
甫一进村,只见村口大柳树下一行近百人魁梧粗身大汉,举着马刀指着树下匍匐在地的老弱不知说些什么。
映着火光恍恍,看着凶神恶煞。
周遭砍杀声、哭喊声,还有受到惊吓的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眼前一片仿佛是人间地狱……
可单单少了那些人嚣张猖狂的叫骂和得意,让萧芜等人紧紧皱眉。
但凡有沙场经验的一看便知,这哪里是为了金银粮草杀人越货的“游匪”,反倒像行距有度的士兵。
不叫骂不言语,只一声不响的闷头行动,只为屠戮。
执行某种命令般的,目的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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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都是老弱年少,皆被围成一圈趴跪在地,却不见一个年轻的女子和青壮。
而年少的男子,都被单独拎出来,牲畜一般捆着扔在人前,举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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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畜生,”一个老妇大声哭叫,撕扯着为首那人的裤脚,“还我的女儿,还我的媳妇——”
为首的那人不耐的一脚踹开老妇,眼也不眨提手就是一刀,老妇登时血溅当场,死不瞑目。
周围压抑着惊恐的哭喊一片。
杀完人,为首之人一边将刀身上的鲜血蹭在老妇的衣襟上,一边恨声咒骂“该问问、该杀杀,赶紧去找侯三!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女人的肚皮,若要出个差池,当心!”
旁边一人转身飞奔而去……
这人说着,用刀尖指着脚跟前捆绑着的一人,“听说……你很得照顾,既然得了好处,那就先送你下去!”说着阴笑着举刀就要砍去。
这个架势,不像要探听什么消息,明明白白的,只为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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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啊——”
一支利箭飞出,横贯贼人眼窝。
瞬间哭喊声都一顿,众人都抬头望来。
还不等所有人反应,那被捆成粽子一般,刚从刀下逃生的少年,眼里只看到为首三人中间的那个。
“七郎!快去救阿阮!她被这些畜生拖走糟蹋了!啊——啊——啊——呜呜呜呜……”少年原是阿进。
他面对屠刀都不曾退缩哭求,看到去而复返的萧芜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崩腾的悲愤惊惧,崩溃的大叫后,失声痛哭。
凄厉惨烈,像是扯破了肺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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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乱世,最凄苦悲哀的无疑是女子。
丧身殒命都算是幸运,可却还要面临凌|辱欺侮、死无好死的下场。
萧芜闻言睚眦欲裂,褚珣眼看着她神情悲愤激怒的一扯缰绳,心里一紧就要上前阻挡。
可萧芜并没有如他所想,直直冲过去,而是反手从身侧叶秋的坐骑上,一把扯起他的长枪。
行动灵敏迅捷、角度刁钻油滑,就是一左一右的褚珣二人不错眼的盯着,一时都没阻拦得了,就这样让人得手,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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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褚珣大惊大急。
一挥手让身后士兵杀进镇里,一边交代,“你带几个,护着这些人到安全的地方,再来汇合!”
耳边没有领命声。
“你他|娘的现在出什么神?!”褚珣大怒。
征战沙场无数的叶秋,居然在战场敌前愣起了神。
“奉、奉仪……”可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像是见到什么极不可思议的场景似的,指着前方,讷讷的语不成句。
褚珣又急又怒,满心杀人的念头,不耐的扭头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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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个清冷、沉静,一向少言少语、端方雅然的“闺女”,此时跨于马上——
叶秋那杆重约一石的飞云枪在手,好似耍弄木棍般轻巧。被她舞的行云流水,如龙舞银蛇一般流光四现,红缨晃眼。
动作简洁利落,走势狠辣,无一丝拖泥带水直取咽喉……
远处望去,萧芜的乌发迎风飞曳,脸庞被这枪头雪亮银光映射出满面阴森寒煞之气,数十人竟一时无人能近便已然倒地。
不说褚珣及他的人马,就是原本哭嚎绝望着的,甚是熟悉萧芜的街坊,都被这一惊天斗转的情景,惊得失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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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芜枪挑喉颈,一招一个毙命其于枪下,却并不停留,利落的捅进去、决然的抽出来。
有时一枪扫过,三五个便死的死,伤的伤。
好像面对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一个又一个冬瓜。
熟稔的,令人无法置信这只是初次……
血光飞溅中,人仰马翻皆不可近她身。
仿若杀神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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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仅十四的少女,略比同龄人身量高些的身形,清瘦颀长,腰背手臂线条显得贲张有力。
凶狠强悍如斯,竟是一派万夫莫开之势!
萧芜斩杀马下数十人人,白玉一般的面容,溅染上丝丝血迹,面沉如水,还停留着收割生命时的森然。
她抽空回望褚珣二人,目光中——杀人的冷静、收割生命的漠然、贲博四散的杀意……
令人望而却步、通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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