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乾元朝后,大靖又历经承元、宗元,如今已是一百又六十年后的庆元年间。
……
大靖庆元三十一年。
落雁镇地处靖北边界的一条山脉下,山脉名雁荡。
雁荡山自西向东绵延数千里,密林丛生,军马无法踏踏而过,似一道天然的屏障。
山脉脚下有一片百丈的平谷叫落雁谷,有个关内外来往通货的镇子,名唤落雁镇。
说是镇子,其实边陲之地,这里更像是个大一些的村落,并无高耸的城墙阻隔,一片四野坦荡。
故往来行商走脚,包括本地山民住户,都以“落雁村”相称。
这里远近的住民在此世代靠伐木、山珍、打草,也有依靠商铺买卖进出生计,百年来几经战乱却生生不息。
……
落雁村下街尾,一座还略新的宅院。
春光照进梅格的窗棂。雨后晨间微润的水汽氤氲,白壁裹木窗。
一片静谧安然。
后院东南角的房内,一个年少的人正晨起,淋着窗棂透镜的斑驳微光,洗漱着装。
一身月白及膝短裳,窄袖束臂,交襟规矩的掩在颈间。
额顶及两鬓的乌发,以同色发带在脑后高起一束,露出光洁的额头。
晨风从刚打开的窗外吹进来,发丝在肩后同发带一起翩然欲飞。
……
“叔父。”
刚起身的宁业,在前院围栏菜地里挽袖捞菜,闻言转身。露出的小臂肌理崩张,腰线紧实,实在不像普通百姓家的儿郎。
明明是弯腰摘个菜,可那架势生生有股子生擒牛颈的刚煞之气。
宁业看见她,俊朗的眉眼顿时弯弯,“小七,起来啦!”又看看她一身装束,“这是要出门?”
“嗯,今日该要返家看望,三日后归。”小七道,又望一眼安静的东厢拱拱手,“叔父,我先去了,这几日您多辛苦!”
言罢待宁业点头回应后,便出了宅子一路往东边走去。
……
晌午。
“阿阮,你跑慢些——”
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男孩边疾步追赶,边扬声叮嘱着在前方门户间的石板路上,一个步履姗姗、略显咄咄的一个姑娘。
男孩叫阿进,是小姑娘阿阮的兄长,平日颇疼妹妹,生怕她步子急了摔着。
“哥哥,我想给七郎看今天的新头花呢,再慢些,这朵花就要谢啦!”小姑娘回头脆生生的回应。
说完觉得丢哥哥一人在后不好,只得在原地踏踏的做奔跑状催促着,“哥哥你也快一点呀,阿阮等哥哥!”
阿阮是个甜美娇俏的女孩儿,年方十一。被父母兄长如珠似玉的宠着长大,平日贴心孝顺,对哥哥也是体贴懂事,很是乖巧从不娇蛮。
比起平常人家同岁的女孩,更多了两份天真。
唯与“七郎”相识后,日益心生亲近,嚷嚷着长大了要嫁做娘子,日日闲时便寻去跟在身后,很有两分上心的样子。
可算是攒够了十几年的乖巧,一次性在此“叛逆”到底!
……
大靖女子十四及笄,男子十八束冠,过了这个年纪,算得上是成人,就可婚配成家了。
这阿阮眼看着及笄,还一副小女儿模样,成天嚷嚷着恨嫁,可对方——还是个女郎!!
愁的她娘叹的气,比喘的还多……
阿进追赶上阿阮,怜爱的摸摸阿阮头上软绵绵的小包包,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向村尾的宁宅。
——
宁宅的主人是宁姓两兄弟。
两年多前来此,说是南方富贵人家,遭逢大难家道中落,走货谋生。便在下街尾起了个二进的宅子,定居于此。
兄长名业,是个斯文俊秀的青年。虽面容清俊,性情爽朗明媚,却有六尺二寸(182cm)的孔武身量,挺拔有力,身姿健硕,有丝强于寻常人的英武。
不忙着来往走货时,今日给谁家老头子搓火拔罐,下药开方;明日给谁家外出游子代笔书信;后日又给村里垂髫幼童教文习字。
忙的不亦乐乎却不受银钱,很受远近邻里亲爱。
……
而其弟宁十一,是另一个画风——
体态清癯,虽身量较其兄长还略略高些,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听闻因生于十月初一,家里人就十一十一的叫着。
这人性子散漫,目下无尘,自幼有心痛顽疾,日日汤药针灸不断。
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是不折不扣的刁钻性子,不光聪慧异常还毒舌尖牙!
每每不但欺负的兄长左支右拙,就是遇上村镇里的闲汉狡商,也是半点亏也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