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在学舍混了顿饭,又厚着脸皮顺走了一些纸笔墨,这才溜回了猎人小屋。
三月底的时候,《白蛇篇》手稿已经全部完成,朱秀在其中运用了后世的标点符号以作断句之用,并且在文初时加以介绍说明。
明日便是二姐三姐回家的日子,朱秀早早收拾东西,准备用手里积攒下的二十几文钱,去水口村集市逛逛,买点新鲜食材,准备明日再度显露厨艺,为两位姐姐接风。
路过乡学舍时,意外碰到了蹲守在此的周进财。
“哟周叔,小半月不见,我还以为你得了我的点子跑路了呢!”朱秀笑嘻嘻地打趣道。
“朱小郎?你这是...被逐出学舍了?”周进财见朱秀竟然在学舍外逛荡,愣愣地问了一句。
朱秀送他一记白眼,简单解释了下,又道:“学舍的事说来话长。周叔,今日来寻我,可是有要事?”
周进财精神一振,喜滋滋地拉着朱秀钻进驴车里,强捺兴奋地道:“我是来知会你一声,新式绞练作坊已经开张,第一批细白麻顺利产出,咱们的生意步入正轨啦!”
朱秀倒没觉多意外,他传授的法子肯定没问题,周进财消失了小半月,若是还不能搭建起一个绞麻作坊,那他就要考虑更换合伙人了。
“周叔,上次我忘了说,房州乃至中原所种的Da麻较为粗糙,质地也较重,可以多收一些江北江南所种的苎麻,这样绞练出来的麻纱更细更轻,也更结实,卖价能再提高一些。”
“还有,绞练作坊的工艺,你可以将步骤分割开,教给不同的雇工,每人专门负责一个步骤,这样可以提高生产效率。”
周进财聚精会神地听着,丝毫不敢插嘴打岔,将朱秀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新式绞练法试验成功后,他可算是明白了,这朱小郎开窍以后学问大进,凡是他认真说出来的话,必有其道理所在,一定得牢牢记住。
周进财又问询了几处细节,得到满意的解答后,才心满意足地叹服道:“每次与朱小郎交谈,都能让周某获益良多。孔圣人那句话咋说来着?什么高...什么坚?”
朱秀好笑地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这句话可不是圣人所言,乃是其弟子颜渊所言。周叔拿复圣赞美圣人之言来夸奖我,小子委实不敢当。”
卖弄学识失败,周进财倒也不尴尬,笑着打了个哈哈,又赞了一句:“朱小郎好学问!”
如今习文之风愈发盛行,但凡自恃身份者皆以附庸风雅为荣,就连周进财这样的乡村小商贾也不免俗。
不想当士人的商贾不是一个好地主。
“对了周叔,身上可带钱了,先支我点用用。”朱秀想到自己只有二十余文钱,购买食材捉襟见肘,上下打量起周进财来。
周进财顿生警觉,身子往一旁挪了挪,似乎想要挡住什么,用力摇晃着脑袋:“没带!没钱!钱全部投到作坊里了!”
朱秀眼尖,瞧见车厢角落里放着一只小铁箱,手一指嘿嘿笑道:“那里面是啥?打开我瞧瞧?”
周进财赶紧两只手死死按住小铁箱,八字胡颤动,苦着脸道:“朱小郎,现在可还没到分红的时候!”
朱秀瞪了一眼这吝啬的家伙,没好气地道:“不跟你多要,就拿一贯钱给我,将来在我分红里扣就是了。”
周进财咽咽唾沫,赶紧道:“那就说好只拿一贯!我给你记账,分红的时候扣除!”
周进财动作飞快地打开小铁箱,拎了一串铜钱出来递给朱秀。
朱秀打眼一瞟,铁箱里少说还有七八贯钱。
周进财挡住朱秀的视线,唉声叹气道:“就这么点本钱了,生意难做啊~~”
朱秀将钱装进书篓里,瞥了他一眼,笑道:“周叔,好好干,葛老已经答应,等我考上县学后,他就出面为你办妥脱籍立户的事情。很快,你就不再是陶家的赘婿,而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周姓户主了。”
周进财一愣,嘴皮子哆嗦起来,“真...真的?!”
“那还有假?葛老亲口答应我的!不信你去问问呀!”
周进财鼻子一酸就哽咽起来,“若真能办妥此事,朱小郎便是周某的再生父母......”
朱秀忙摆手笑道:“别别,有你这么老的儿子,我非得夭寿了不可!”
周进财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抬起袖口擦拭眼角,悲戚戚地道:“总之,周某后半辈子全赖朱小郎照拂了。”
朱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好好跟着我干,绝不会亏待你。脱籍立户只是第一步,将来还有大笔的财等着我们去发呢!”
周进财重重点头,这一刻在他眼里,朱秀脑后闪耀一片璀璨金光,那光照射在他身上,便化作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