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黄花梨书案一张,椅子一把,书柜两扇,会客的靠背椅四把,其余另有字画缸、搭袍子的衣架、各类修剪美观的绿色室内盆栽等等小件。窗户上的幕帘被卷上束起,墙面挂着则多是毛笔字及一副大尺寸的山水画。
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透着和善的问话。
“是。”罗昼直言不讳,既没有对长辈行礼,也没有称呼,同时一贯的嬉笑也不存在,简单而平静。
高玉山始终带着笑容,招呼他坐:“见到第一面就认出来了,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长相相像,骨子里的气质尤其肖似!”
罗昼紧闭着唇一语不发,夜风从开启的窗中吹进来,高玉山吩咐仆人们关闭窗户之后全部从书房中退出去。
高银阙又在屋顶上揭瓦片,但声音太小,屋子却大,全然听不清。
“听说你在华府的婚筵上给他们了个难堪,我看这个事办得挺好嘛,高叔父谢谢你。”
高玉山指指罗昼手边的茶水,要他别客气,然后往他这边侧了侧身,压低了些声说:“如果不是拉不下这样老脸,我还也想这么做呢,这华府老头不是个东西,故意设局引我儿上钩。”他半开玩笑的样子甚像个老顽童。
“我原本打算讨好大少爷。”罗昼说。
好似高玉山听到这样的说法并不意外,但也是愣了愣。他的反应不是来自于罗昼的话有多么令人惊讶,而在于罗昼直接挑明的态度。高玉山明显神情凝重起来,蒙上一层隐忧,劝解道:“侄儿所说,我不能装糊涂。然则你父亲在时,曾尝试失败,明确表示到此为止,再不让子孙涉及其中。”
“您也说了,那是我父亲。”
在高府几天话多到叫人脑壳疼的罗昼突然之间惜字如金,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他的言下之意是,他父亲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事件,仅仅只能代表他父亲。而他现在所做的所有行为,恰恰代表他自己。
高玉山轻咳了一声,将身子靠向椅背,他有些乏了,毕竟旅途奔波。
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好建议:“好似你是以高府二子的身份昭告淮凉的,不如,我就承认了你,如何?这样,你便能摆脱命运之噩,也毋需再去尝试那些未必真实的谣传。”
“谣传?”
罗昼蓦地接口,语气骤寒,双眼直直盯着高玉山的眼睛:“既然你也说是未必真实,你为何表面配合我父亲,实则私下暗生异心,将喝下的引血偷偷吐出来。
父亲明明看到了这一切,却没有揭发,明知法阵不成,却还要装腔作势就为了不让你难堪,你可知他心里怎样痛苦?他既知是你不肯成全故意制造月晷失败的假象,还得咬牙认命承诺以后绝不再试,他是如何的心情?
呵,就因为你的二子刚出生你舍不得你的完满家庭,舍不得你眼前渐渐开启的财富之门,于是就把我族生生世世都打压在绝境之中。你是不是马上就得为自己唱一首大仁大义的赞歌,说两句世人无罪,何辜灭顶?”
罗昼一通饱含讥讽与耻笑的话语之后,高玉山再难以保持住一如既往的淡定,他的脸色明显青绿不接,喘气声大了起来,回避着罗昼的眼神,嘴角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