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行礼便自觉坐在椅子上道,“哥哥!姓娄的在朝会上说的话怎会传到城郊那些刁民的耳朵里去?”
“发生了何事?”
“青棠请求自己父母,将她家穿庭府里的粮食一部分用来赈济饥民,这些贱骨头倒好,在呈江发生动乱,说灾星是青棠腹中孩儿,如今青渠暂停了赈济,子衿本不用为这些灾民操这么大份心,怕再这么闹下去,建立粮道要收资了”
恒帝一手搓着珠串,“青棠虽不是一品夫人,也居高位,但如今不是为她昭雪之时,而是想着如何加快建立粮道!”
鹿环公站起来道,“哥哥怕是忘了,青棠的孩子是第一世族之后,一等功臣之后,还要任由他人如此猖狂?”
见恒帝不回应她,只得撂下一句话,“大漠公主善于观察土地与气候,哥哥看着办”
说完后随意行个礼便向殿外走去
王贵妃安慰道,“鹿环公的脾气越来越大,好在王上念及过往从不怪罪”
“哪里能怪罪,没有她,王位早不是朕的了”
“但王上或许不知道,户长史为了北上干旱之事奔波劳碌,已经半月未回朝班府了,他如今心心念念的便是青夫人和他未出世的孩子,若能尽早还天下百姓一个真相,不使青棠母子蒙冤,或许户长史和穿庭府都能对王上感恩戴德,献上万重忠心”
恒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宣了康河工亲卫领进殿
“参见王上”
“你去问问大漠公主,对北上干旱有何看法,一字不漏向朕禀报!”
康河去问,阿伊公主将对鹿环公说的话直接告知了他
几日过去,王城传了消息来穿庭府,说当时使青棠蒙冤的星象卿被工亲卫抓起来,带入了王城,因大漠公主向王帝道出,北上干旱是因过度砍伐森林造成的实情,于是恒帝才命人将他抓了起来
恒帝最终还是将星象卿交由班詺问审,介于他也只是个凭口吃饭做官的老人而已,才未用铁链绑着,或是处于刑罚,只是让他坐在暗无天日的独间里,每日饱受犯人受刑的哀嚎声
班詺来时,额间发似乎凌乱许多,也留着多日未清理的胡渣
对于年长自己者,即使是囚徒,言语间也不会过于冒犯,只是不知星象卿哪里来的自信满满,明知不得善果,竟也不向班詺求个痛快死法
见班詺走进自己的牢房,只因面前这位户长史身材过于高大,进来说话时不得不低着头
“娄大人”
“罪臣拜见户长史”,他连忙去扣拜
班詺让他起身,“叩拜乃君臣之礼,大人糊涂了”
“户长史怎么亲自来审了”
“大人,班詺有一事不懂,我入王城时,早对你在观天象之能力有所耳闻,王朝做官不容贪官污吏,你为官数载也并未出现过差池,为何要对我夫人和未降世的孩子进行污蔑?”
星象卿抿着皲裂的嘴唇,把腿上盖着的薄被往上搂了搂,“罪臣糊涂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灾星与干旱无关,只与朝廷有关,灾星也不是长史之子”
班詺长叹一口气,“为何要加害我儿?”
“既有人受宠,便有人污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是真有人干”
“既然如此,本长史也可以出钱买实话”
星象卿只摇着头,侍卫拿着麻木头套和铁链走进来,班詺拦住
对他道,“娄大人,不说?”
“无话可说”
班詺起身走出去,步子迈得沉重起来,脑中不断重现星象卿的那句话:既有人受宠,便有人污蔑
也该早知这一切是饶顺雨搞的,只是苦于无实质证据罢了,但星象卿为何说灾星与朝廷有关?
班詺站在城楼上,高高俯瞰整个王城北境,这里依然繁华,即使干旱使得整个天空都昏黄无比
京州城向南端开辟的粮道,漫天尘土飞扬着,前来领粮的百姓大多以城边农民为主,这些人尽享着得之不易的粮食,耳中却贯穿着朝中传来的阴谋,口吐污言秽语
人多难免嘈杂喧嚣,杜滨牵了班詺的马去驯马场,跟着他徒步到南廊门桥边,看池中的水位降了大半,拂面的风都是冰冷刺骨
只有那片梅林依然鲜红,看见这些寒梅,总想时刻呆在青棠身边,细嗅她发间的香气
“大人”
杜滨从小跟在他身边,也是最能猜透他心中所想的人
他问杜滨,“你今日去看夫人,我不能时刻陪伴左右,她心情可有好些?”
“夫人在穿庭府大多是芒星小姐陪着,她说夫人只是食欲不振,总担心着您在外过于劳累”
他也只有提及青棠时才不吝啬笑容,“她性情向来活泼高傲,芒星陪着玩耍也倒好”
“粮道建好后,大人就不必如此操劳,可时时陪着夫人了”
远看阿伊公主从拐角处走过来,两颊间无比红润,虽没有倾国容貌,但也是个美人坯子
他问候道,“公主怎么有时间到这走动”
“王城里日子孤寂,父王闲暇时间也在跟着王上下棋,阿伊无事走动便至此了”
“感谢公主道出真相,不使我夫人与孩儿蒙冤,干旱过去后定为公主在王上那头领功”
阿伊公主并不关心功劳与否,她只是关心问道,“大人是阿伊见过最有胆识与担当的男子,长史夫人得遇您,是万赐之福了”
班詺道,“得遇见我夫人,才是我三生有幸”
细微的雪花落在班詺的鬓边,阿伊公主拿出手帕想要为他擦拭,他却习惯性后退一步,又吝啬着笑容
她见班詺如此举动,便退后道,“阿伊越矩了”
杜滨才打了圆场,“大人,王城还有一刻钟就要下钥,今日说好了早些回府陪夫人的”
“嗯,告辞了”
阿伊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不禁想着,青棠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班詺对她一丝不苟地保护着
身边侍从却低声告诉她,“公主别忘了此行目的”
她反驳道,“我入王城几月来,连太子的面都未曾见着,谈何目的?”
“陛下提醒过公主,太子非能主事之君,日后光景还仰仗着常贵妃娘娘之子,既然他对您有意,那何乐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