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王爷,哈,小丫头就爱哄我这老太婆,咱们这平房低瓦的,哪有王爷肯纡尊降贵。”
好一句“平房低瓦”,好一句“纡尊降贵”,好一句“哪有王爷”哪有王爷,眼前低眉顺眼,伏身折腰的那位不就是么?
满堂婢女皆想问这个问题,满堂婢女皆不敢问。
老祖宗麟太君有老花,这谁都知道,但老花怎么也不可能发聋振聩到这种地步。
老祖宗在刁难镇南王,这谁都知道,但刁难怎么也不可能那谁知道!?
人初生之时童心勃勃,其后成长童心渐灭,直至人老珠黄七十古稀,童心复明那么,一个经历了二十四个七十的老太太,她的童心如何呢?
如何?那自然是唧唧复唧唧,童灭童又生,没了没了,无穷无尽。
拥有如此涅槃无尽重生之童心的老太太,会如何刁难一个,欲将她心尖尖剥皮抽筋的旷世大恶,那还真是谁知道!
老太太半阖着眼,似乎又要渐渐假寐过去。
堂下,堂堂镇国一王就这么折身伏着。
四周众女面面相窥,互使眼色,最终依旧落到那近身婢女身上。
“老祖宗,真是烈烈姑爷来了。”婢女言语出口,心念忽然一转,那声较为生疏距离的“烈王爷”,中途换做了“烈姑爷”。
麟太君半阖的耆眼慢慢长大,脖子稍稍探出了些:“就说你们这些小丫头专哄老太婆,哪里有什么嗯,哟,还真是小灼来了。”
总算看清了堂下何人,麟太君眉眼顺开,随即一睨身边的众婢女:“你们这些小东西,灼儿来了也不只会我一声,该打。”
众心知老祖宗是故意摆谱,也不委屈,其中几名年纪最轻的把控不住,掩口轻笑。
顿时就有年长的拿横眼来瞪她们,她们心中一惊,这才警觉自己笑的是当朝镇南王。
镇南王神色平静,似乎对这些浑不在意,倒是见老祖宗终于搭理他了,即刻趁机一拜。
“曾孙女婿列灼,见过老祖宗。”
昂藏身躯伏的更低,礼数周到。
“起身吧。”麟太君淡淡一笑,随即晃了晃手中的春秋龙鸠杖:“死皮赖脸地活了一千七百年,累的你堂堂王爷,还得唤一个区区诰命做老祖宗真是委屈你了,小灼。”
轰轰轰轰轰!
非常厉害的一招釜底抽薪。
老太婆不过一诰命夫人,你堂堂王爷之尊,论身份我们全府可是无一人能匹呢!
高啊!
身份好高啊!
身份真的是高啊!
你的身份敢这么高么?
敢么?自然不敢。
麟太君此言一出,甫起身的列灼顿时再度折腰。
“老祖宗折煞列灼了,自列灼三百年前初次入府起唤过一声老祖宗,您就一辈子都是列灼的老祖宗。”
镇南王此言一出,身份优势顿告破碎。
无论他是镇南王,还是天南百军总帅,在靖浪府,在这老吾老中,在麟太君面前,他终究只是小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