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吉达对她预定的目标没有特别的憎恨,当然,她是要把她抓回去的,如果她不肯的话,乌吉达知道怎样把她捆起来,蒙上黑布,放到马背上,等到了派刚嘎拉土司的大屋,才摘掉蒙布,之后,会给她喝点水,等到她足够听话,才给她一点粑粑吃这一切凶狠的计划都来源于她对千百次地看到她的父亲和兄长们的行为的模仿,而不是恶毒和恨意。s她的亲人们一次次地以身作则,教会小乌吉达看中什么就去抢,所以当乌吉达看中了什么以后,能想到的自然也就是抢了。
她在回到派刚嘎拉土司的地界的时候,本以为还需要耐心等待好几年,等到大祭司传授给她更多更厉害的法术,她才能重新去和那个小姑娘较量一下,没想到当她回去找大祭司的时候,大祭司根本没有听她的报告,直接告诉她,时候到了,准备出发。
“但是……”乌吉达的话语淹没在了鼓声和号声之中,又有一位尊贵的土司来拜访大祭司了,因为夷人们彼此仇视和掠夺的缘故,哪怕是土司也必须带上许多全副武装的护卫才能出门,当他进入主人的屋檐之下的时候,他的亲信武士们也必须一同进入,即使在大祭司的地盘也是如此。于是,大祭司的屋里就没有乌吉达的站立之处了,她只得怀着没有报告上去的情报退了出来。
院子里是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人们,她的眼睛随便一望,就看到好几个和她一起接受祭司训练的土司儿女,现在她知道了,他们也跟她接受了一样的命令。他们没有遇到厉害的山外人,反而得到了丰富的收获,而且都抢在受伤的乌吉达一行人之前回到了大祭司身边,向大祭司回报了他们的侦察结果。
难怪大祭司不听取她的汇报了,大概是以为她带回来的,也会是一模一样的报告吧,毕竟,乌吉达可是比他们都强啊!
“山外可抓的奴隶,就像雨后的蘑菇那么多。”一个曾经在摔跤比试中输给派刚嘎拉土司家三管家的邻人武士说道,他举起手,向其他人展示他在突袭当中获得的战利品,他的手里满满的都是银质的戒指和耳环,另外一个乌吉达击败过的武士则自豪地说他在这次侦察行动中抓获了六个奴隶,他已经把他们全部卖掉,换取了更好的武器和一匹马,预备在下次行动中获得更多。s
他们的眼睛看到乌吉达,都向她表示了敬意,他们知道她是有名的派刚嘎拉土司的女儿,也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厉害的祭司,他们不安地收起了自己的战利品和牛皮,觉得在乌吉达的收获面前,他们的这点儿功绩都是不值一提的。乌吉达沉默而傲慢地走开了,她的确是失败了,她不会就这点说谎,但是她也没必要把真相告诉这些冤家,让他们炫耀他们抓到的兔子吧,等乌吉达抓到了她的猎物,那才叫好看呢!
所以,她不再企图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大祭司了,虽然让大祭司知道一切比较好,可有什么要紧的关节是他占卜不到的呢?又有什么力量能够拦阻他呢?既然没有,乌吉达何必让自己暂时的失败成为那些蠢人的闲谈呢?
何况,她就是想再告诉大祭司什么,也没有时间了,第一批侦察者带回的战利品轰动了附近的地区,一些原本没有参加远征计划的土司与夷人战士如今都热切地期盼加入了,而已经加入的夷人们日夜数着出征的日子,没有人再费心去把俘虏转化成奴隶,被抓回来的奴隶全部被他们的主人以低价卖掉,换取了更多的武器、马匹以备下次的远征。每个人都说,大祭司已经许诺他们,这次要打开山外人的城市,狠狠地抢上一把。
“山外人的城市!”一个年轻的祭司对他的亲族渲染着:“在高高的城墙后面,是比你们这辈子见过的更多的人口!铺子一家接着一家,米、面、盐、肉和金银就像山一样多!”
乌吉达没有见过山外人的城市,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一座城市,不过她知道山外人有城市,那是大祭司告诉他们的,大祭司什么都知道,很久以前,正是大祭司教第一批夷人翻过青山,从山外抓来了第一批山外人奴隶,也是他带来了奴隶贩子,从此有力的夷人贵族只要能抓到奴隶,就不愁吃喝享用。所有桀骜不驯的夷人都听从大祭司的教导,不单是因为祖传的教训,更因为是他带来的这些好处。
她知道这些话语能在习惯了战争掠夺的夷人当中引发何等样的欲火,但她也没想到汇拢在大祭司麾下的夷人这次会有这么多,大概是他们最远的亲族的亲族,都听到了大祭司要为他们打开山外人城市的话,赶来准备发财了吧。大祭司从早到晚接待那些来访的陌生土司、夷人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听取想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的乌吉达的报告呢?
到了出发的那天,源源不绝赶来要和他们汇合的远方夷人还络绎不绝,好在夷人们的队伍在外人看来或许混乱不堪,在他们内部却有着严格的秩序。每个夷人都紧密地团结在他们的土司的身边,如果他们没有土司,就团结在他们家系的身边,一个派刚嘎拉家的战士决不会和一个黑刚勒补家的战士走在一起,一个派刚嘎拉家的奴隶也决不会和一个黑刚勒补家的奴隶走在一起。因为信不过他们的邻居,每一家夷人都按照他们平日出征的习惯集合走路,更别说让他们按照兵种打乱重编了。
不过,大祭司也没有想过把他们打乱重编,这些夷人都是见过生死考验的老兵,他们懂得勇敢冲锋的重要性,他们能够熟练地使用刀剑弩矛,这些用来对付享受了两百年和平时光的山外百姓已经非常足够,至于山外人的军队他看向那个夷人打扮的陌生人:“你的主人的消息是确实的吗?”
“仙官不在城里,”那个人再次向他保证:“其他人不足为虑,眼下正是大好时机。”他的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那笑容大祭司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直想不起来,他努力地回想着,仿佛那很重要,于是忘记了其他该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