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就知道他是谁?”
“因为我本来朋友就没几个。”
南康轻叹,说道:“我们都一样。”
她要找朋友,自有无数人来讨好她,但那些都不算朋友。
即便是天潢贵胄,也有她的不如意。
何况人生不总能如意,因为人心总不足。
苏籍道:“我先回朝阳观看看。”
“好。”南康没有刻意挽留。
苏籍离去。
画屏道:“沈道子这人怎么这样,他都不多说些什么,公主可是帮了他不少忙啊。”
南康道:“难道要他说要如何教导青提,一定要将青提教的文韬武略吗?如果他这样说,本宫反倒是瞧他不起。”
画屏脑子转动了几下才明白,若苏籍说要如何回报,岂不是说他此前藏私。
南康又道:“沈道子这个人,你对他好,他会永远永远记着。”
苏籍还没出公主府,忽地顿了一下,然后又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停的地方有这行字,风一吹,又没了。
出得朱门,到杨柳岸,此刻是午后。虽是冬日,也不森寒。河风拂过枯柳,似做来年春天的伏笔。
远处水面起皱,轻舟飘摇而来,舟上人是宇文信。
“你小子真的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受了那样重的伤。”
“其实这次是因祸得福。”
“难道那一战对你有所启发。”
苏籍上了轻舟,说道:“此事不急着说,你这么快来找我,还有什么事?”
“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嗯?”
“找一个人。”
“谁?”
宇文信取了一枚桃核。
苏籍定睛一看,只见这桃核恰好雕成一个神殿,雕栏玉砌无不惟妙惟肖,透过小窗,还能看到里面的人物,正是一身神袍,笼罩在光明里的神官。
“真的是他?”苏籍心头一震。
他如何认不出神官正是那日偶遇的少年。
宇文信微笑道:“此刻在京城谁若是找到他,便等于得了上百座城池。”
苏籍默然道:“你打算怎么做?”
宇文信道:“你说在大晋之外有多少人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千千万万吧。”苏籍道。
大神官在西方诸国的地位等于是清微掌教,他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愿意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而且别说在大晋之外,便是大晋内,也有不少暗自效忠神殿的人。
“为什么要找他?”
“你难道不知道,你昏倒那天,京城出现的那场大动静就跟他有关。他被内庭那位白总管击落到了洛水里,至今都没有露出踪迹,但白总管很确信他没有逃出京城,只是以朝廷的力量,也暂时没找到他的下落。”
“这件事我不想掺合进去。”
苏籍心知肚明,这位大神官一旦被宇文信找到,便成了宇文信最大的本钱,无论宇文信是拿大神官讨好大晋,还是取悦西方神殿,都是极好的选择。
有了大神官,宇文信完全可以撇开韩国公,甚至不再考虑苏籍给他的建议。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只是苏籍也不想帮这个忙。
老实说他已经数次拒绝了宇文信,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宇文信道:“先天气功最是灵应,你不帮忙,我这事成功的希望渺茫,但你不必过意不去,你不帮我也是本分。”
苏籍道:“说实话,我也建议你不要掺合进去,大晋真正的力量你还没见识过,真惹出那些人,谁也救不了你。”
“你是说位列仙籍的那些家伙?”
“不错,他们每一个武功都不在我之下。”
宇文信按住腰间的弯刀,说道:“从我投军那一刻开始,脑袋就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我和你不同,我不要做什么孤芳自赏的玉树,哪怕是昙花一现,我也快活。”
“你也确实是宇文信。”
宇文信笑笑,说道:“你知道吗,我除了要建立不朽的功业以外,最渴望的便是有一天你能堂堂正正回罗浮,给那些人看看。”
苏籍道:“我也正向这个目标努力。”
宇文信道:“天下人都可以小瞧你,唯独你自己不可以,因为你是我宇文信这辈子唯一佩服的人。”
苏籍一笑,说道:“就算你是安慰我,我也当真了。”
宇文信确实是宇文信,他看出苏籍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的定位有些低,信心不足,故而以豪言壮语激励。
宇文信道:“我是真心的。”
苏籍心道:“我确实不是真正的天才。”
苏籍道:“你现在打算去哪?”
“我打算去洛京的黑市走一遭。”
“我陪你去吧。”
“哈哈哈,难得难得。”
“我可不会帮你什么,只是睡久了,也想到处走走透透气。”
“明白。”
洛京的黑市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地方也是最好打探一些隐秘消息的场所。
不过除却买卖消息外,黑市有两样东西卖得最火,一个是“新罗婢”,另一个就是“昆仑奴”。
自神夏终结后,历代朝廷都禁制买卖人口。
但这些人口只针对中土人,对于非中土人士,朝廷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那些权贵总需要仆役。
宇文信对黑市极为熟悉,走进去后,带着苏籍七拐八绕,便到了一家赌坊。
赌坊的名字叫做“持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