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密不透风的方阵也被活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如同有人用一剑斩破大河的口子。
数十名身高力大的内宦想要将宫门关闭,他们接近成功,可到大门只剩一道缝隙时,轰然破碎。
数十名内宦血肉横飞。
老人的身形出现在天子御座之下。
不足十丈。
离君王十丈,人可敌国!
“你今天教朕意外了三次。”
天子淡然道。
老人没有急着向天子发出致命一击。
他发现自己虽然入魔,但天子更像魔中之魔,明明在那里,却好似在明堂任何一个地方,那种与生俱来的邪恶之性,好似一条毒龙盘旋在他心头。
天子见老人沉默。
“你的剑比我预计的有韧性,你的功力比我预计的要高,以及你开始踏入神之领域了。”
天子目光闪烁不定,继续道:“我本来定要你死在宫门之外的,但又改变了注意,你只要肯加入神庭,朕就免你的滔天死罪。”
老人抬眸看向天子道:“陛下,放手吧。即使我失败了,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来杀你的人。”
天子道:“朕毁灭一个旧世界,还可以再造一个新世界。朕即天下,老天不容我,朕就换个天。”
老人听着天子惊世骇俗之语,心头却无话可说。
到了这一步,确实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动摇的。
他闪过一丝懊悔,自己心念乱了。
因为他感应到天子的气机牢牢锁定着他。
先机已经失去。
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很快消失掉。
天子起身,顿时有种他伟岸的身躯充斥整个明堂的感觉。
天子轻飘飘拍出一掌。
老人心头一阵惘然。
然后生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剑啸。
整个明堂无端刮起飓风,所有的内宦都一下子眼不能看,耳不能闻,变成聋哑人。
过了不知多久,动静平息。
老人所在的地方连衣角都没剩下,唯有一地灰烬。
天子右手垂落,滴落一滴如同水银的血液。
他目光直往南方看去,那是天街,在尽头对着龙门山和香山之间。
在龙门山之巅,白衣少年神官再度拉起弓弦。
这次是无形的天地之息汇聚成箭矢。
他从老人进入皇城那一刻开始准备,直到现在终于成形。
弓弦发出悦耳至极的响声,天地之息汇成的一箭往皇城深处去。
这一箭惊散了乌云,刺穿了冬日的阴霾,似要平息人世间一切不平。
发出这一箭后,少年神官身子摇晃,靠铁弓撑住地面,支撑自己不倒。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恸,不为自己而悲,为老人而悲。
这一箭的成败得失,已经不在他考虑范围。
他往侧边的香山望去,洛水在香山和龙门山之间中流,一水之隔,是截然不同的情景。
香山火红,龙门山枯寂。
对岸一名白发无须的宦官正负手看着他,身后是两个青年。
“请大神官赴死。”
宦官的声音温润又平和,如昆山碎玉,芙蓉花开。
赵子行看向少年神官,他竟不知道这位大神官居然如此年轻,活脱脱是另一个小师叔。
“小师叔远没有他强。”
赵子行内心补了一句。
白衣少年看向宦官说道:“八索二化之天化,你修炼了世间仅次于不老功和不死功的道家秘传气功,当懂天人贵生之理,为何不阻止你们的陛下。”
刺杀之前,老人对少年讲了许多关于道家的终极隐秘,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如今三坟五典早已不存于世,世间最厉害的道家秘传气功便是八索。两门先天气功正是其中之二,若是八索合一,将能推演出八卦的本质,探索天地最终极的奥妙。
少年听完这些秘密后,没有多少触动,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老人却觉得他不会死。
轰轰轰!
空气出现激烈的气泡。
白太监竟横渡虚空来到龙门山之巅,他离少年神官不足三丈。
少年神官见他过来,也不畏惧,将弓收入匣子,平静坐下,脸上一派喜乐安然。
“杂家只是天子的一条老狗,即使天子要吃杂家的肉,杂家也乐得自己剥皮,给天子吃。”
少年神官只是轻轻一叹。
中土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与谋,该当是这种情况了。
他的生命或许不到一刻了。
没有一刻。
白太监一掌拍出,印向少年神官眉心。
一层无形的天地之息铸成一堵墙挡在少年神官面前。
然后是似琉璃碎裂的声响。
白太监的手掌正中少年神官的眉心。
他身子高高飞起,跌落洛水中。
白太监一蹙眉,他本要直接拍碎少年神官五脏六腑的,谁知道对方体内还残有一股力量,教他稍稍失手,将少年神官打飞。
少年神官跌入洛水,气息不闻。
白太监一边注目洛水,一边试图打开匣子。
谁知道这匣子根本无法打开。
他想要勉强将其破开,心头却生出极度危险的感觉。
他已经明白这匣子被下了西方神殿的神术禁制,若是不得其法,匣子可能毁掉,还会将周围一切毁灭。
他将匣子交给李守诚,说道:“你拿回去研究一下,看怎么解开。”
李守诚只好领命。
他又对赵子行道:“沿着洛水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子行也领命。
如果抓住这位大神官,哪怕只寻到尸体,对于赵子行而言都有莫大好处,当然他也会因此得罪西方神殿。
可他不怕,他是清微的弟子更是朝廷的人,甚至还是勾魂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