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天色转黑,很快下起大雨。
苏籍在朝阳观大殿外的屋檐下,雨水从面前如帘子一样隔开他和外面的天地。
若是以往他会抱着闲适的心态欣赏这场雨,此时都化作沉默。
穷则独善其身,但他更是穷人出身,是否人老了更容易回忆。身不老,心已老,人在京城。
不在罗浮。
…
…
董家酒楼没有倒闭,仍旧正常开着。赵子行没有来找董家酒楼的麻烦,当然董家酒楼也换了一个掌柜。
夏宇正在最东边的厢房里,但外面的嘈杂声还是能传进里面。
他并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哪怕董家酒楼在京城很有名,天津桥更近在咫尺。他面前摆了一桌好酒好菜,从中午开始,这一桌酒菜每隔一刻钟都要换一次。
他在等人。
显然他要等的人一直都没有来,所以他得一直等下去。
他可以等那人,但那人不会等酒菜。
酒钱菜钱当然不会放在夏宇的眼里,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抱有如此大的耐心。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仅知道对方的名字“上官伯仲”。
为了约到上官伯仲,他足足花了十万两银子给天涯海阁。
如果今天上官伯仲不来,天涯海阁也不会退还他一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能做什么呢?
即使在京城粮价飞涨的现在,也能买一万石粮食,足以在短短时间从灾民中拉出数千可以为他卖命的成年男子。
但现在这些钱只是为了让他有机会见上官伯仲一面。
上官伯仲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一个叫上官伯,另一个叫上官仲。在杀手界里,他们很有名,还有一句话广为流传“千载谁堪伯仲间”。
意思是这一千年以来的杀手,没有人谁能排在他们兄弟之间。
这兄弟俩都是真正无法无天的狠人,即使六扇门,都没有办法将他们捉拿归案。
此刻,在酒楼的大厅里,一个拿着包袱的小老头正向人赔礼道歉。
他满脸褶子,脸都快皱成菊花,仍旧陪着笑。
如果说他七十岁,可能还没到,如果说他六十岁,那一定说少了。没有练过武功的普通人,七十岁已经是古稀年龄。
小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功,被一名刀疤脸的大汉训斥着。
因为他不下心碰到了刀疤脸。
天正下着大雨,有钱没钱的人都进董家酒楼躲雨。
这里的人三教九流,平时里没有谁敢贸然欺负一个人。
不过刀疤脸喝了烧刀子,而且小老头一个劲的赔礼道歉,显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刀疤脸想在同桌的人面前长脸,骂的越来劲了。
但小老头始终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的赔小心。
“叭。”
响亮的巴掌声落在小老头脸上。
他捂着脸,抬着头静静地看着刀疤脸。
“怎么,爷赏你一巴掌,你还不高兴?”刀疤脸显然平时没学过欺人太甚这个词,当然他也很少有欺负人的机会。
他脸上虽然有刀疤,却不是逞凶斗狠时留下的,而是自己划的。他觉得这样能显得自己很凶狠。
“我碰你一下,已经向你赔礼道歉过,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碰我一下,但不能打我一巴掌。当然你碰我一下后,还得向我赔礼道歉。”
他突然间改变了小心翼翼的姿态,而是平静地向疤脸大汉述说自己的要求。
疤脸大汉冷笑道:“你还来劲了,信不信爷削死你。”
他按住腰间的刀,这口刀是他身上最值钱的家伙。
同桌的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于是开口劝他。
疤脸大汉心想,这老头最好灰溜溜的滚走。
但小老头没有如他所愿,而是挥起手。
疤脸大汉看小老头居然还敢还击,酒劲上涌,拔出刀往小老头手臂砍去。小老头的手臂仍是缓慢地抬起,刀刃砍在他干枯的手臂上。
大堂里一阵惊呼。
疤脸大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因为他的刀直接给小老头的手臂咯断了。
小老头的手没有停下,落在疤脸大汉脸上。
然后又是一阵惊呼,随着是满堂静寂。
因为疤脸大汉的头直接给小老头扇飞。
小老头忽然间又身子一闪,速度快如闪电,将疤脸大汉的头抓回来,按回他的脖子上。
疤脸大汉神色僵硬,只是把嘴巴僵着,艰难地开口道:“放过我。”
小老头道:“你还没道歉,或者碰我一下。”
“对……不……起。”
人头滑落,鲜血如瀑。
片刻之后,人群里有人大喊道:“有人杀人啦。”
厅堂里出现小小的骚乱。
小老头平平静静道:“不是有人,杀人者上官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