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愁时,门外进来了两个捕快。
老板娘本身家世不凡,所以很有些见识。当她见到两个捕快都身着玄衣时,便想起一个关于捕快的传说。普通衙门的捕快着的都是青衣,管的是普通人。而还有一种捕快,专门对付那些杀人越货,犯下大罪,足以惊动刑部的大盗悍匪,他们都归一个很神秘的衙门管束。
记得小时候有个捕头在她家喝醉酒,当着众人面说漏了嘴。
他管那个衙门叫六扇门。
后来那个捕头就再也没有来过她家。
她在阳关的衙门里见过他一次,如今那捕头只是衙门的杂役,而且听说他再也没有喝过酒。这让她对六扇门的印象变得更加深刻。
见到玄衣捕快,无论衣着还是气度,都远不是普通捕快可以相比的,老板娘不由自主联想到了神秘的六扇门。
两个玄衣捕快快步走到苏籍面前,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其中一个玄衣捕快对苏籍道:“你是不是去过抚边将军的家里,在他女儿的灵堂上大闹,还打伤了……”
说到最后,他看了同伴一眼。
另一个玄衣捕快道:“是打倒了六个家丁,没人受伤。”
苏籍蹙眉道:“我确实去过,你们要来抓我走?”
玄衣捕快道:“你在朝廷命官家里闹事,必须得跟我们走一趟。”
苏籍道:“我不去。”
两个捕快相视一眼,各自用擒拿手抓住苏籍的肩膀。
然后两个人一下子摔飞起来,重重落在地上。
“入品武学沾衣十八跌。”两个人相顾骇然。
他们互相扶起来,先发问的玄衣捕快对苏籍拱手道:“原来是大禅寺的高人,这件事我们会回去和抚边将军说清楚,让他不再追究你,但请你尽量不要闹出什么事,否则惊动天庭,我们到时候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苏籍道:“我不是大禅寺的人。”
另一个玄衣捕快道:“那么敢问阁下出身何门何派,我等当如何称呼?”
苏籍道:“我如今无门无派,你们可以叫我苏籍。”
老板娘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两个玄衣捕快也记下名字,准备回去查一查这个人。
他们绝不敢把这个苏籍当成普通的江湖人,毕竟没有哪个普通的江湖人会沾衣十八跌这样的入品武学,甚至偷偷学会了,也绝不敢在众人面前显露。
大禅寺的和尚,吃肉杀生。偷学他们的武功,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给他们找到,并将其武功收回,说不定还会把偷学武功的人剁成肥料浇灌大禅寺的菜园子。
“我们这就告辞。”两个玄衣捕快急切回去弄清楚这个人的来历。
等两个玄衣捕快走后,老板娘才道:“原来你叫苏籍,还会武功。”
苏籍道:“确实会,还很厉害。”
老板娘对江湖事知之甚少,但听两个玄衣捕快说沾衣十八跌什么的,而且看他不动手不动脚就震飞两个大活人,确实很教人惊奇。
因此她没有反驳,而是继续道:“你知道那两个捕快什么来历么?”
苏籍道:“他们是六扇门的人。六扇门的捕快等级分为天地玄黄,他们是玄级,普通的江湖人见了他们,差不多就像老鼠见了猫。”
老板娘心道果然,她道:“可我看他们见了你,也像老鼠见了猫。而且你好像对六扇门很了解。”
苏籍道:“有人对我说过六扇门的一些事。”
老板娘微微一笑,决定逗他一下,她道:“我本来想留你住的,现在看来倒是不能留你,毕竟我只是个小女子,惹不起大麻烦。”
苏籍道:“那我走吧。”
说完话,苏籍就往门外走,竟也丝毫不留恋。
老板娘跺脚气道:“喂,你真走啊。”
她追出去,看着苏籍离去。
说来也奇怪,她看苏籍走路,跟散步似的,偏偏她已经尽全力跑,还是和苏籍越来越远。
她暗自懊恼,亦怨苏籍小气,一句话就被她激走了。
追得眼冒金花,老板娘眼见没指望追上,只得停下来,她气没喘匀净,便大声道:“我叫沈嘉楠,我没要赶你走的意思。”
“嗯,我知道。”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老远,沈嘉楠听到了苏籍的回答。她不知道苏籍心里补了一句,“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苏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沈嘉楠视线里。
回到酒肆,她气息刚刚平静,老仆沈伯走来道:“老爷病重,寄了一封信,让你回去。”
沈嘉楠道:“都断绝父女关系了,还叫我回去干嘛,不回。死了也不见。”
沈伯叹口气道:“还是去见一面吧,你现在回去见,顶多气一时,若是不回去,我怕你后悔一辈子。”
沈嘉楠道:“那我再想想。”
沈伯追随沈嘉楠多年,见她神色,便知道被自己说动了,只是碍于颜面,不好直接改口。
他道:“你再想想。”
今天酒肆的生意并不算太好,满城都在传沈兴国病重的消息,大家都在打听这位巨富死后,遗产会落在谁手里。
至于沈嘉楠,因为早已和沈兴国断绝父女关系,怕是分不到什么财富,而且沈兴国一死,怕是沈园的人更不会管她。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平日里一些因为沈兴国的缘故来照顾酒肆生意的熟客并没有来。他们原本以为沈嘉楠还有可能会同沈兴国和好,但现在沈兴国人都要死了,以后沈嘉楠多半是无根的浮萍。
沈嘉楠非是不通人情,所以她心下也明白这些。
故而心里更不是滋味。
说了不沾老头子的光,到底还是沾了。
其实这几年过去,父女俩该有的怨气,早都消散得差不多,但他们偏偏都是不肯低头的人,所以父女俩隔着数百里,却比隔着山海还远。
沈嘉楠终于还是想去见沈兴国一面,她提前将酒肆打烊,对沈伯道:“我们回西城。”
沈伯似早有预料,说道:“我已经准备好行礼了,咱们现在就走。”
沈嘉楠道:“他病重得连一刻都耽误不了么?”
她很清楚,走夜路是很危险的事。如果不是迫在眉睫,以沈伯的稳重,不至于要连夜赶路。
沈伯点了点头,说道:“姑娘,我们走吧。”
他心里却道:姑娘你要是白天走,不知多少人会拦着你。
赶夜路虽然危险,但也不易被人察觉。
……
沈嘉楠坐在马车上,看着闭目休息的沈伯,心道沈伯准备得太周到了,这让她不禁怀疑这是老头子的意思。
“算了,只要老头子不是真的病重,我便再也不会见他一面。”
她心里这样想着,但心里又何尝不是希望老头子没有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