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起身,把玉骨笛放回回怀里,而后向离歌伸出一只手。
他不愿看到她这副泪眼汪汪,小声抽泣的模样,她不似一般女孩,哭起来没完没了的,不大好哄。明日就要送她回府,若是被离羽瞧出她哭肿了眼,定会以为他欺负她,到时候会跟他拼命的。
有时,文人手中那把无形的剑,更为锋利与致命。
离歌乖巧地点了下头,把手放在陈年手上,借着力站了起来,跟他一同下去了。
子时,相府后花园。
眼前的一池清泉,倒映着明月的倩影,散发出淡淡的月辉,波光粼粼,微波荡漾,圆圆的荷叶露珠倾斜,荷花在水中沉睡着。
“殿下这个时辰来找臣,就是为了说这个吗?”离羽平静地望水面,对萧莫尘的劝解不以为然。
他与恶人谷配合这么些年,怎么能轻易说断就断,若没有恶人谷在身后推波助澜,他何时才能手刃仇人。
“呵。”萧莫尘嗤笑一声,水面细细碎碎的光融入了他的眼中,带着些寒气“离相以为你上头哪位真的这么好糊弄?本王能查到相府与恶人谷纠缠不清,皇帝自然也能。只不过先前他疲于与北夷的交战中,抽不出身来清理门户,现下南北停战谈和,相信很快,皇帝就要拔掉恶人谷这个毒瘤,离相觉得,到时候自己能独善其身吗?”
离羽眼神蓦然黯淡,那深黑的瞳孔中映出清明的月光,手握拳,抵着唇,重重地咳了几下,他似透过那月光,看见了不远的将来。
思忖几番,泛紫的嘴唇翻动起来“殿下,有兴趣与臣合作吗?”
“呵,理由呢?”
“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敌人的敌人,那便是朋友,况且,殿下也不愿看到相府深陷泥潭,朝不保夕吧?”
萧莫尘负着手,身形颀长,一袭暗蓝色的长衫绝世无双,被夜风撩起微微弧度。轮廓分明,挺拔英俊的一半面容隐在暗处,让人探不出情绪。
他极为熟练地捏了下腰间的荷包,薄唇开启,声色凛冽“本王自然知道离相所指何人,那人对本王而言入芒在内,如毒蛇绕指,需速剔除之,速斩除之,离相此提议,甚好甚好。”
“光是与恶人谷暗通款曲,不清不白,怕是扳不到她。殿下此番回金陵,定不会打无准备之战,接下来,需要臣做什么吗?”
短短的半个时辰,积恨已久的两人达成了共识。
萧莫尘望着水面,眼中仿佛映入万点细碎的银光,有些变幻莫测,声音慵懒散漫“不急不急,想要彻底将之连根拔起,倒不能急于一时,相反,还需慢慢给她更高的台阶向上爬,让她离巅峰只差一步就好。”
“也是,南楚八公,六公都是冷家的势力,冷家早已功高震主,皇帝忌之。我们无需做什么,只需给她与皇帝之间加把火,就够了啊。”离羽附和道。
“不过,此间是有一件事需要离相帮忙。”萧莫尘转过视线盯着离羽看。
“何事?”离羽挑眉,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色已晚。”
萧莫尘话音未落,离羽嘴角便一抽,你也知道天色已晚。
“离相能否为本王准备一间厢房,让本王留宿一晚?”
呵,宸王殿下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得知歌儿明早就回府,今晚就硬生生地赖了下来,他就说呢,今晚之事何时说不得,偏偏要将他从被窝里捞出来,原来安的是这心。
离羽回答地心不甘情不愿“当然可以,臣这就去命人准备,殿下稍等片刻。”
“有劳离相了。”萧莫尘笑得一脸无害。
月光里,星辰下,萧莫尘茕茕独立,成了独特的景色。
人有生死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