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屏息凝神一看,哥哥戴的正是自己的手表,她羞愤异常,持续高昂的脖子终于软了下来,垂向地面。
胖姐又蹦又跳叽叽喳喳很是聒噪,警察被吵得心烦意乱,再看见夏清哥那一副贼眉鼠眼的姿态,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直接问他:“你这手表哪里来的?”
夏清哥莫名其妙挠着头“我妹的啊!我借来戴两天不行啊!”
警察接着问夏清“这块表是你说的那块丢的表吗?”
夏清无力地点点头。
警察用力把档案夹合上,埋怨道,“搞什么搞嘛?不问清楚就报警?你们是拿我们当猴耍吗?”
胖姐赶紧从处长那里要了香烟给警察点上,火上加油地说道,“可不就是这么说嘛,你们也有家有小的,好好个周末给人搞的乌七八糟!”
警察摇摇头,起身离开,胖姐和处长一路好言相送,转身回来的时候,马上脸就三百六十度拉了下来。
一向不肯示弱的夏清妈,搞清楚了状况之后,史无前例地谦逊起来,她迎上胖姐,弱弱地问道,“您是夏清的同事吧?我在图书馆见过您的,夏清一直说,您在图书馆很照顾她,从业务到生活,都非常关心她!我这个当妈的,都没时间谢谢您呢!”
胖姐斜楞了一眼,并不买账,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夏清妈接着说“您看这是个误会,夏清这孩子有时候就是一根筋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小刘依然哭哭啼啼,夏清知道自己误会了小刘,心里也非常过意不去,她试图走近小刘,表达歉意,可小刘看见她迅速把身子一扭,胖胖的脸蛋儿猛然一甩,完全不领情。夏清尴尬极了,只好原地愣神。
胖姐拉起小刘,继续拉长着脸走了,边走边跟小刘说,“快点回去,也查查你的东西丢了没,你上个月给三婶买的镯子赶紧看看,保不齐也给顺走了!这种人还说别人是贼,自己一家都是个贼窝,真是笑死人了。”俩人看着走远,但声音却一点都没有减弱,清清楚楚地落在夏清一家人的耳朵里。夏清哥伸出指头就要原地跳着去骂,被妈妈死死拦住,咬着牙说,“还不够丢人现眼?”
夏清一直站在那里发呆,她没想到自己的冲动会引发这样的结果,她也没想到,自己泼出去的污水加倍地泼在自己的身上,她更没想到,小刘平时竟然有那么多委屈藏在心里突然爆发了。有太多的没想到,让夏清心乱如麻。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宿舍,去面对小刘。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妈妈和哥哥的声音只在耳边模糊兹拉作响,她完全听不进去,她只想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回去那个宿舍。
夏清六神无主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后勤处长从远处折回,依旧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闷声说道,“噢,夏老师啊,我到处找你呢,是这样,今天这个事儿也确实不怪小刘,她呢,现在说啥不跟你一起住了,我也很为难,也就巧了,新教工楼那边空出来一间宿舍,本来呢,我们是应该先考虑你的,但是你看眼下这个事儿,小刘有委屈是不是,我建议呢,你发扬一下风格,留在现在宿舍?”
处长点上一颗烟,眯着眼睛望着夏清,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夏清妈刚要发表意见,被夏清摆摆手拦着了,她低声回答,“好的,处长,您安排吧,我都行,也许,我也呆不久了!”
处长一脸满意地扬长而去,夏清妈急迫地说,“清清,你傻了你?什么叫你呆不久的?你找到新宿舍了?”
夏清无力地回头看着母亲,“妈,我不想在学校呆了,我去找新工作,您说今天之后,我还怎么在学校做人?您说?”
夏清妈心疼的拉着夏清的胳膊,看着一向坚强如铁的女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跟着长吁短叹,转而把怒火撒在儿子身上,骤声骂道,“瘪三!就是因为你!你妹妹好好的工作!你戴着这手表浪给谁看?瘪三!还不快摘下来还给妹妹!我几辈子做的孽,生下你这个玩意儿!”
夏清哥不以为然地把表摘下来塞到夏清的手里,嘴里嘟囔道“你不用几辈子吧,邻居阿婆都说了,你和爸年轻时候作孽就不少的!”夏清妈咬牙切齿轮圆了胳膊捶在儿子后脑壳上,“你懂个屁!那你妹妹哪里错了?给你背锅?”
夏清哥撇撇嘴,瓦声瓦气地说,“切!你以为她名声好听的?她之前弄个魇娃娃咒人家,给校领导都看到了,还有那什么肖什么雯,不是也是她故意害人家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错的!”
也许,夏清哥这些看似恶毒的话语点中了母女俩内心不可告人的阴晦之处,竟然一片安静无语,夏清妈好一会儿才骂着“你神经病了啊,自己家里人不说好的,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看你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废物!”
夏清哥继续回嘴,“你们能上的台面?还不是让人家一个食堂的骂的不敢回嘴!”
夏清此时已经厌烦至极,怒吼一声“滚,别烦我了!你们要不要脸?”
妈妈和哥哥被这一声震天吼吓到,赶紧匆匆告别,夏清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宿舍,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小刘的那一侧,行李已经搬走了,床板空荡荡的,垃圾扔的到处都是,夏清觉得特别难过,她转头看见自己的柜子上贴了张粗笔写的字条,“这宿舍有家贼常常出入,新住户务必当心!”
夏清苦笑一声,把字条撕下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她心里有很多道歉的话,却再也得不到小刘的谅解,这是第一次,夏清开始反思自己的孤独,也许真的是自己造成的。她打开台灯,铺开信纸,在第一行工整地写下“辞职信”
与第一次找工作不同,夏清的眼光不再只盯在那些光鲜的外企和待遇好的国企,她开始扩大范围,关注私人企业和民营企业。一则招聘广告一下子抓住了夏清的注意力,这是一家看起来很有实力的私人企业,急需高薪文秘。从硬件要求上,夏清的所有条件都符合要求,最让她心动的是,招聘广告要求尽快上岗,这符合她想要快速离开华侨大学的愿望。于是她赶紧把简历打印好,急匆匆地送进邮筒,转身之后还又回头看了一眼,确保简历信的确是投进去了才离开。
城市的另一边,高大气派的办公楼直插云霄,顶层宽大的办公室里,李金广的人事主任抱进来几摞简历,言简意赅地分批做了介绍,李金广听到名字拗口的,学历太高的,外地户口的,马上否决,进一步看到简历过度夸奖自己的,对薪资待遇有特别要求的,也都统一否决,这样筛选下来的不足30个候选人,李金广把简历放在桌上,准备好好研究一下。
李金广之所以给自己秘书职位开出高薪,是有他的道理的,第一,李金广文化水平有限,秘书不能太学术,得能和他平等畅快的交流,说的话能彼此明白。第二,秘书是自己的耳目亲信,得时刻保持机灵的状态,为李金广搜集公司员工的思想动态。第三,李金广慈祥宽厚的面具下,有一颗容易暴躁的灵魂,秘书难免要看到这一面,所以要求秘书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以李金广翻看这些简历的时候特别认真和仔细,当他翻到夏清的简历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名字他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啊,他趴近简历,用手指逐字逐句地看着内容,没错了,正是她,那个华侨大学,图书馆管理员,与自己撞个满怀的,一脸孤独的女人,那个在饭桌上被人挤兑,头扬的高高的女人,那个回眸之间勾起他很多回忆的女人,就是她了!李金广激动地脸都微微发热,他左看右看,确保无误之后,提起电话打给人事主任,要求尽快安排面试,人事主任还好奇的问到“只面试这一个人?”李金广确信的说“是的,就是她!”
于是,在夏清走进李金广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吃惊的程度,不亚于看到火星撞地球,她像个小女生一般把手压住嘴巴,两颗眼睛睁的大大的。李金广满脸含笑,起身和她握手,然后请夏清坐下,把茶递到她的手里,继续微笑着。
夏清接过茶的时候还是惊讶不减,连着看看自己手里带来的公司资料,再看看李金广,再看看资料。李金广看到她那惊讶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笑着问“吓到你了吧?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是这个方式!”
夏清已经从李金广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内涵,她迅速调整好状态,用一种礼貌而贤惠的态度和李金广对话,与其说这是一次面试,不如说俩人是老友聊天,边喝茶,边说着公司的情况,夏清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在最佳的角度,既充满崇拜,又很自信,李金广看着夏清逻辑清晰,语气温柔,心里高兴极了,立刻拍板决定录用。这让人事主任都觉得匪夷所思,又不好过多干预,只能快快去办手续。夏清走出公司大门,抚摸着腕上的精贵手表,嘴角扬起一个斜斜的笑容,她把头高高扬起,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电影首映式的演出日期越来越近,陈飞的心绪起伏不定的,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是个新的开始,充满了希冀,然后全情投入到创作新歌里。然而有时候,他想到即将解散的乐队,就放佛失去翅膀的鸟儿,失去了原有的动力,伤感地舔着羽毛。许诺好的新歌写了撕,撕了写,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进展,陈飞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焦躁和颓废的状态,他不洗澡,不刮胡子,也不怎么吃饭,几次拿起电话,看着肖诗雯的号码,想拨打出去,却又放下,他不想让肖诗雯看到自己的颓废一面,于是就这么恍恍惚惚又过去了几天。
肖诗雯这几天也间歇地心情烦闷,为酷夏的演出成功争取到机会之后,公司公关部的人多多少少对肖诗雯颇有微词,在具体工作中也多少有些针锋相对。肖诗雯原本以为,过了这段风口,大家就会平和很多,但无奈欣姐这段时间遇到大的事件都会让肖诗雯参加会议并听取她的意见,这样以来,公关部上上下下卯足了劲,各种挤兑肖诗雯,但是在这种公司,挤兑都是涌动在笑容和关怀之下的,肖诗雯面对越来越多的难题和障碍,她并没有跟任何人诉说,只是埋在心底。这种情形,连一向保持中立和口风极紧的悦佳都看不下去了,她把肖诗雯约出来吃饭聊天,看到肖诗雯的心事重重,悦佳主动说,“最近公关部的人没少难为你吧?”
肖诗雯正在吸着饮料,猛然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悦佳笑笑摆弄着手边的餐具,说道“傻子都能看出来好么,前天我在餐厅跟她们坐隔桌,有两个女孩子说你最近处理的几个危机事件都很受高层肯定,她们部长马上就说了,是啊,人跟人真是不能比,你说你们几个都到公司至少三年了,连个小水花都没有,人家一个新人,动动小指头就翻云覆雨了。”
肖诗雯面色尴尬,“她这不像是在夸我吧!”
悦佳说“肯定不是呀,这隔山打牛的戏份做的可真好,这么以来,公关部那些人能不恨你吗?恨不得你有个闪失。”
肖诗雯神色凝重,这是她头一遭遇到人际关系的困境,而且,面对的是一个群体。
她有些倦怠地说“佳佳,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跟欣姐去说吧!”
悦佳低头继续摆弄着餐具,“欣姐她未必不知道,她,也是你这条路走过来的其实。我觉得她真的很重视你,也知道这些问题,你今天不遇到,以后也要遇到,所以并没有干涉。”
肖诗雯听了更加沮丧,“可是,我只是想把每一件事做好,我真的,真的无意去冒犯任何人,我希望公司好,大家都好,就这么简单。”
悦佳也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是坏事也是好事,怎么说呢,我来公司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能干的,一下能摆平这么大的事儿,根本就是江湖老手嘛,也难怪那些人嫉妒你。”
肖诗雯沉默了几分钟,又突然振奋起来,“佳佳!我才不要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我就做好我自己!”
悦佳看肖诗雯的眼神充满了憧憬,伸出两个大拇指做出一个赞许的手势,俩个年轻的姑娘狼吞虎咽地吃着美食,顿时又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