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白白的天花板忽远忽近，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受到这是自己家里，肖诗雯觉得浑身沉重，四肢无力，脑袋一动就晕，胸口像是被压了一个大棉被一样。头发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黏哒哒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上次她也是没有缘由的这样的症状。肖诗雯顾不得多想，用尽全力撑起身来，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可能下班还没回来吧。她扶着墙进了浴室，慢慢地放水，脱掉衣服，艰难得洗了个澡，在水冲在自己脸上的同时，有别于平时洗澡立刻感受到的爽快，她觉得特别的憋气。憋到眼泪和着水一路流淌。

好不容易洗完，走出浴室的一瞬间她觉得凉快极了，动作也轻快了许多，在沙发上坐下，静静地发呆。

肖诗雯爸妈回来的时候，看到女儿直直的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而面前的电视机却是关着的。平时为了看电视这个事儿，娘儿俩没少吵架，而此时此刻，雯妈多希望女儿像往常一样盯着电视节目目不转睛时而哈哈大笑。

肖诗雯看见父母那有些尴尬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又一阵难受，只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今天父母一起下厨，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一桌好饭菜，香气四溢。开饭的时候雯爸一直张罗着夹菜，雯妈也轻声细语地问肖诗雯“雯雯，你好点儿了吗？饿了吧！”

肖诗雯再也强忍不住内心的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硬塞在嘴里的菜掉落回碗里，她屈着肩膀，仰着脖子，张着嘴，放声哭着，地动山摇，多少个日子的辛勤付出，可考试的不理想，父母的宽容和爱让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她此时只是一个无助的少女，任眼泪冲刷着自己。

人生总有那么几个时刻，是无助到已经没办法用理智控制自己，如果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是一生最大的幸事吧，因为就在这种无处诉说的时刻，你所有的痛和不满都可以尽情委屈得宣泄，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

肖诗雯的爸爸平日里都是采取温婉教育的方式，对肖诗雯的学习生活很少用严肃正式的对话方式，看到女儿这个状态，老爸在阳台上独自仰望了一会儿天空，转身进屋坐到肖诗雯的床前，女儿面向墙壁依然在啜泣，做爸爸的不尽为之动容。沉默了一会儿，雯爸用很沉稳而坚定的口气发话了：“雯雯，你先坐起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肖诗雯缓缓起身，靠在床头，双腿蜷起，头埋的低低的，依然在小声的哭泣。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读书，也想上大学，可是，时代不允许啊！终于，盼到国家高考恢复正常了，我们这些知青也有机会了，爸爸那会儿跟你一样，没日没夜的复习，丢下那么多年的功课，哪能说捡就捡的起来呢！你爸爸我那时候真的是吃了很多苦。”

肖诗雯渐渐的抬起头来，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对于心情痛苦的人来说，听到别人类似的苦难是一种很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雯爸接着说“你想啊，那时候吃饱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何况读书复习，每天晚上老乡家里的油灯又暗，虫子又多，你爸我一坐就是一晚上。这些还不够，因为名额就那几个，知青又多，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我白天就要拼命劳动，多干活儿，好让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就是这样。。。”

肖诗雯好奇得注视着爸爸

“就是这样，最后还是没有争取到名额，爸爸没有背景，也不会昧着良心溜须拍马，更不会出卖自己的道理底线，所以，最终那么辛苦的复习，却连个机会都没有。”雯爸低下头，擦了擦眼镜。

肖诗雯感同身受，又开始啜泣。雯爸马上把声音调换到轻松的状态“但是！你看，爸爸现在不是挺好的？”

肖诗雯用力点点头，泪珠也大颗大颗得掉。

“人啊，这一辈子，很长很长！如果才摔了一跤，就从此一蹶不振，那才是傻呢！”

“爸爸！我不是一蹶不振，我只是觉得不甘心，我觉得自己准备的很充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状态特别特别不好！”

雯爸拍拍女儿的肩膀“我懂我懂，人生事事，若都能按计划进行，那哪里还有惊喜！爸爸知道你考前复习的很用功，也准备的很充分，但是呢，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你能左右和控制的，对不对？你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了，是不是？”

肖诗雯用力地点头，依然泪眼婆娑。她抽泣着说“可是爸爸，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以后该怎么办呢？”

雯爸温柔的笑笑“傻孩子，如果人生是一场赛跑，高考才只是热身赛呢，考上大学就是唯一出路吗？李嘉诚不是连小学都没毕业嘛？”

肖诗雯第一次破涕为笑。

“我也不是鼓励你不考大学，这次没考好，有很多很多条路可以走呀！咱们可以复习再冲一年呀，你基础这么好，咱们也可以看看其他的学校呀，或者你想先工作也行，再不济，爸妈养你一辈子！”

肖诗雯心里倍感温暖，高考的失利让她第一次近距离地审视父母的人生观和对她的爱，那是一种无条件的，深沉的爱。这个世界上，再无任何的爱可以与之抗衡。这种爱可以用来治疗成长途中的创伤，也可以让人一往无前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