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就是这样的……不管今后如何,你一定要对小桐妹子好!一木,一切都不算啥,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她......唉!我没有资格去谈感情,但一个快死的人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刘山竹深吸了几口气,接着说道:“一木,我走了后,不要告诉我家里人......一定不要!西头那棵大银杏树,下面有一块平地,向阳,我之前去看过......挺好,你就把我埋在那儿。”
田一木眼圈发红,点了点头。方小桐的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刘山竹的眼神在田一木和方小桐两人的脸上游离着。
她仿佛有许多话要说,想整天不停地说话而不愿停下来,但她感觉到自己没有力气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拉着她走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她不想面对的世界,她在奋力拒绝,但没有任何作用。
恍惚中,她眼中的田一木变年轻了,变成了十七岁的样子,而他身边的方小桐则变成了她年轻时的模样。她就那样拉着田一木的手,像当年那样手拉着手,穿过草地和树林,一起坐在河边,两人说着无边无际而又永不疲惫的话,看炊烟升起,看百鸟归林,看彼此那张纯真无比的脸......唉!那些日子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呢?遥不可及又让人梦绕魂牵。
当日中午,刘山竹咽下最后一口气。
弥留之际,她空洞无神且深深下陷的眼睛一直盯着田一木,她努力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慢慢合上了眼睛,气如游丝,最后归于永恒的静止。
方小桐哭成泪人,边喊着“山竹姐”边摇着刘山竹的手臂。
两行眼泪从田一木深邃的眼睛里流出,穿过他黝黑的脸颊滴落在胸口。
天色渐暗时,田一木和方小桐两人一起终于在那棵粗大的银杏树下筑好了坟茔——一个崭新的黄土堆,顶端上放着方小桐编的一圈花环。
刘山竹就埋在下面,这里以后就是她的长眠之地了。她的尸体会慢慢腐烂,像树叶和草根一样腐烂,直至完全溶入土壤,成为土壤的一部分。
田一木和方小桐在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一木哥,给山竹姐立个碑吧?”方小桐问道。
田一木想了想后说:“还是不立碑了......百年后,谁还知道谁?我以后要是死了,也不立什么碑。”
方小桐抬眼看着他,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天黑后,田一木又来到这里,把刘山竹生前的衣物放在坟边上烧了。他静坐在一旁的草地上,茫然看着那堆烧得噼啪作响且带有焦糊味的火,直到成了灰烬后才缓步走了回去。
在刘山竹去世后一段时间里,田一木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他没有进山采集,也很少干活,有时候还独自去刘山竹的坟前坐一会。
方小桐看着很心疼,希望能帮他多做点事。她比平时起得早了,赶在田一木的前面去做早饭清理卫生。田一木不要她做那些,接过她手里的活,但她还是会帮着他一起做。
晚饭后,只要不下雨,她会拉上田一木在院子里散步,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一手牵着蹦蹦,来回走上半小时。有时两人都默不作声,有时会聊起很多话,大多都是方小桐主动说,田一木负责搭腔。只是晚上的时候,方小桐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有些害怕,她要田一木把铺盖搬进来打地铺睡,他答应了,两人又会聊天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