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时已经行至楼上,走过来一个穿黑绸衫戴黑呢儿礼帽的人朝白仁甫伸手:“白九爷,戴老板有请。”
戴维臻的召见白仁甫向来不会拒绝,但盛嘉仪一个娇小姐独自一人也着实危险。
他回头看着盛嘉仪:“你在这等一会,我找几个弟兄来陪你。”
盛嘉仪杏眼一瞪:“这怎么行,我是去问话,你那几个弟兄一去吓着她了,那不是打草惊蛇了!不行,我一个人去!”
白仁甫怀疑:“你一个人能行吗?”
盛嘉仪肯定:“行。怎么不行?我又不傻。不过是问个话吧。我难道还不能随机应变了。”
“那你还是小心。”白仁甫再三叮嘱“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罗杰丝这条大鱼我可保不住了。”
盛嘉仪嫌他婆妈:“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快走罢。”
三楼分为两处,一处是扬名上海的露天舞池,另一处则是专为豪门贵族,达官贵人专辟的包房,从这包房里则可以居高临下直接瞧见二楼的华尔兹舞厅。墙壁上贴金丝卷草纹样的壁纸,红绒地毯踩在上面声都听不着,顺着弧形的廊道。
走廊尽头就是像露露这样的高级舞女所在的化妆间。
推开化妆间大门。里面零零散散做了几个中国舞女,盛嘉仪事先看过露露的照片,直径走道露露的跟前:“您好,请问你是露露小姐吗?”
露露可大有来头,先前在北平就是舞厅里的名舞女,后来又来了上海,身价更是翻了几番,
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细柳眉下面是双吊梢眼,油亮的红唇“噗噗”的咬着烟嘴,把她着了翠色旗袍的身子隐在烟雾里。
听见声音她斜了一只眼睛向上看,抬头打量嘉仪一番。哑着蜜嗓道:“是我,找我什么事儿?”
盛嘉仪道:“听说您跟一个白俄舞女有过过节?”
露露一听“噗嗤”一声乐了,又猛吸了一口烟,尽数全吐给了嘉仪。
嘉仪熏得慌,可为了任务也不敢与她开口,只得忍耐着。
露露又佯装不好意思道:“真对不住小姐,烟熏到你了。要说这过节,还真有,就拿舞票来说,跳一次舞。我们这些东方面孔只能拿三张。他们这些洋妞能拿五张!光这件事都让我气极了,要说过节,不光我,在场的谁都对这不公平的待遇心里不爽气。”
她说的可怜,盛嘉仪心里明白,露露这样的交际花前前后后都不知给多少贵人做过情妇,怎能跟白俄舞女计较这几张舞票钱。
只不愿说实话罢了。
盛嘉仪想了想道:“您还不知道吧,我是盛允涵的妹妹盛嘉仪。”
全上海滩都知道盛四爷有两个嫡亲的妹妹,露露里面就变了脸色:“那……那刚才四爷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
盛嘉仪笑:“你是不知道,我专程为你来的。”
露露摁灭了烟,好奇:“为我来的。”
“是哇,四哥哥在家常提起你。我就想来瞧瞧。”
“提起我?这冤家,提起我准是没好话。”露露嘴上埋怨,可脸上又是都是笑。
盛嘉仪这时才发现露露艳丽的外表下,眼梢已有几丝细纹。
她已不再年轻了,却陷入了年轻姑娘才会坠入的恋爱漩涡。
嘉仪心里不忍,却还是说出违心的话来:“不见得,他总是夸你的多。我所以我就想来瞧着,是什么样的天仙能把他魂都勾了去,如今一瞧,露露姐你可不就是月宫里的仙子下了凡来度劫数来了。”
露露果然笑意更甚:“盛小姐你嘴真甜,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这渡劫真不假,四少爷他真是我的劫!”
“露露姐此话怎讲?”
“我知道你一定是听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是那白俄狐狸精搞得,背地里勾引四少爷,那冤家也是个把不住的。那狐狸精一勾,他魂都没了!两人早就暗通款曲了,还想瞒我!哼!真是个贱人!”
“那个舞女是叫薇拉?”
“哼,就是她!”
“那露露姐知不知知道薇拉死了?”
“啊?”露露惊叫出声。
“就在约摸一个钟头前。”
露露抚了抚胸口:“盛小姐不会是怀疑我吧?我刚才可一直都在包房,没出去过。”
盛嘉仪:“此事人命关天,你应该明白,我问过别人就知道你说没说谎。”
露露也急了:“我真没说谎呀!我一直没有离开。你要说走。四少爷是离开过一阵。”
露露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但还是让盛嘉仪给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