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卿然看着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视线缓缓移到了酒上,停滞了些许片刻。轻叹一声,扶起了她,“乖,明日再问吧。”
“我不!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了。”
“陛下听话。”他扶着她正欲往门口而去,她一面挣扎着,他不敢用力,被挣开。
因为醉酒,她的步子有些不稳,摇摇欲坠。尚卿然只靠近了她,忽而她的身子向后一倾倒。他捉住了她的袖子,向前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阿静!阿静!”
门被打开,阿静看着这副场景,先是惊愕,随即忙赶出去唤道:“陛下醉了,即刻给陛下准备醒酒汤。”
外面吵吵嚷嚷的,宿白努力撑起了身子,凑近了尚卿然的耳畔。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等待许久,脖子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只是人安静的伏在他肩上,不在动弹。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她们都要害我啊。”她迷迷糊糊的吐出这句话,尚卿然却听得仔细。
即便她已然入睡,听不到他的回答,他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自语,“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醉,以后必然要被嘲笑了。但只要我不提,就可以假装没发生过。
醒来的宿白这样安慰自己,决心好好看奏章。
莫玄一这事儿牵连不小,损兵折将不说,还牵动两海之战。宿白本就苦于东南海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那日便将群臣上奏的文书都抛给了尚卿然。
可就恼于宿白没有实权,眼下东南海明争暗斗的,宿白才是最遭罪的,这边的官儿不敢罢免,那边的贤人不敢问责。
好在尚卿然老谋深算的,解决了南海庶子夺权的问题,肖常均一时半刻也不会和东海生事。东海原本就别有所图,见对方收手,自然不会穷追不舍。
总算风平浪静了几日,宿白忽然觉得每日批改那些问安折子也挺好的。
闲暇的时间多了,宿白总去和文虞一起逛逛街、赏赏花。虽说一个是炼丹师、一个是将门之女,性子都是相仿的人,也能聊到一起。
“其实卿然小时候不喜欢耍剑,他喜欢念书的。”文虞说着,推开了一扇门。是一个普通的书房,放置了满满一墙的书,多半都是些民间传闻、各界趣闻。
案几上有着淡淡的浮沉,把已经拜访整齐的笔又整理了一便,“倒也好,如今也是他愿意的生活。”
宿白看着她的背影,这样强势的女子对于自己的儿子却用尽了一切宽和。无论他选择了怎样的路,都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卿然小时候写的故事,陛下可要看看。”说着,从桌上拿起了一叠纸。纸张泛黄,字迹稚嫩。
她接过那叠纸,仔细的阅读起来。
这故事讲的是一个陨落人间的神女,失去了记忆,在人界徘徊寻找着自己的过去。遇见了一个遗留凡间的鬼魂,他也同样的迷茫,不知过往。
神女和鬼魂相依为命,共同寻找着他们的记忆。在找寻真相的路途中,神女知道了自己为人所害,落下人间,决心复仇。
鬼魂知道,一旦她开始复仇,再无返还的机会。
在决战的最后一刻,他用尽灵魂的力量击破了神女的剑刃,得以终止这场争斗。神女心存愧疚,用尽法术修复他的灵魂,助他转世轮回。
而神女将孤独的游荡在人间,寻找着转世投胎的鬼魂。
这故事倒是有趣,宿白看的也认真,看到途中十分气愤神女的糊涂,可到最后又为了她孤独游荡而惋惜。以至于她回过神的时候,文虞早已经离开了。
桌上有新沏好的茶,淡淡的茶香顺着瓷杯腾起的白雾渐渐的弥散至整个房间,冲淡了其中原本的尘埃的气息。茶杯旁侧有精致的点心,都是从不下厨的文虞学了后亲手做给她的。
她拿起一块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四处搜寻着,不见人影。等了一会儿,点心都下肚了好几块,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问道,“阿静,夫人去哪里了?”
阿静微微一愣,“方才有侍女说二爷出了点事情,夫人去看望二爷了,许是陛下您太过认真了。”
尚拟安有今日都是他咎由自取,宿白自然不会可怜他。只是文虞和尚卿然,却还要为着他的事情烦心。
她想着或许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便让阿静带着她前往尚拟安的住处。
这地方的装潢有些陈旧了,地砖偶有青翠,漆皮掉落,砖石破裂,看起来确然有岁月萧瑟之感。只是院中放了两株赤色珊瑚,倒有些违和。
尚拟安比她想象的更老几分,满头白发,躺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嘴口微张,这是他最安静的时刻。
一旁的侍女手中拿着一顶银冠,已经破损了许多,珠石散落,侍女正在小心的搜寻着。宿白示意着身后的人,他们窜进来跟着一起找。
她看着那冠,冠上那颗明亮耀目的明珠,却让她觉得骇人。这样漂亮的宝珠竟然是鲛人的眼睛,藏在其中的是吞藏天地的盛大野心。
文虞拿着手绢,小心的擦拭着她嘴角流出的涎液。也不忙招呼人给宿白搬椅子,“让陛下见笑了。”
“没有没有,尚二爷他进来可有好转?”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侧过头看向了银冠,“卿然亲自让人送来的冠,老爷不喜欢,总喜欢摔它,到现在也不知修了多少次了。”
看来文虞还不知道尚云然的眼睛就在冠上,否则看着那冠不知心里会如何失望。
“夫人……”侍女端着银冠,上面的珠子已经全部找齐,放置在托盘上,“已经全部找齐了,要拿去修补吗?”
“去吧。”
她前脚刚走,尚卿然后脚就来了,护在了宿白的身前,带着些许责怪的口气,“娘亲,父亲时常发病,要是伤倒阿白如何是好。”
文虞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笑了笑,“你爹年轻的时候就打不过我,如今一把年纪了,怕他作甚。”
尚卿然看着自己曾经的父亲已然疯了,眼神中夹带着几分哀伤和不忍。很快就挪开了视线,看向了宿白,“阿白,这里有母亲就够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