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朦胧而低沉,“那个世界里,没有一点厮杀与算计。就连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都可以信任。”
尚卿然听着,缓缓的放下了手。只言片语,或许足够陷入了一种构想。
时间凝固了在了此刻,他低垂的眼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惆怅哀怨。许久,才缓缓抬脸,不过十步,三人只见宛若隔了一条沟壑。
“你确定不肯放人,对吗?”
“对。”
他一手撑着桌子,立起了身子。抬步正欲离去,“好啊,那赫连若愚和莫玄一我也没有理由保得住,正好交给其他四海领主看看,怎么处置。”
见殷子休无动于衷,紧接着补充道:“赵山之所以不动赫连氏就是为了制衡尚氏,可是若是赫连氏扶持白白,那就不一样了。”
宿白仍旧躲在他身后,等他走远了,刚想问他们所论何事,眼前的人一下瘫倒在地上。
他身子本就孱弱,烛火之下更见起其憔悴。唯有唇色鲜红,宿白连忙扶起他,踉跄着往床铺方向而去。透过单薄的衣衫,都能感受到冰凉的触感。
将他安置好后,又打算找张毯子披在他的身上。他连忙伸出手抓住了她,“别忙了,你坐吧。”
宿白应声坐下,有伸出手拍了拍被子,将它捂得更严实些,“医师怎么说啊?我觉得你好严重啊。”
殷子休掀起衣袖,伸向了她,“你看看。”
她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你连这都忘了啊?”殷子休无奈的笑了笑,“这死灵世界的反噬实在强大。”
“可是我还记得你们呀。”她跟着笑着,眼如弯月。感受到他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沉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真的是个坏人吗?”
“你觉得呢?”
宿白想了想,记忆力那张美人面孔,温柔亲和。可真的见到了真人,心里总有一丝害怕。“我说不上来,我就是……不知道……”
殷子休点了点头。
宿白看着他,有许多问题在脑子里转悠,可一个都没问出来。
他坐在对面,低眸沉思,一语不发。
连风都静得很,只偶尔传来几片落叶掉落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凑近,随之而来的是粗鲁的破门声。
殷楼冲进了房里,风风火火的,带着候在门外的医师。将宿白挤开,坐在了她的位置,“子休啊,你没事吧?怎么刚醒就过来了,尚卿然那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殷子休摇了摇头,看着忽然挤进殿里的一团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霍泓看到了那微小的变动,挥了挥手,那些跑进来后提心吊胆的医师又在茫然中,悉数退了出去。
殷楼瞥了一眼宿白,“这个小没良心的不会还什么都想不起来吧?”
霍泓低声回应道:“她呆在里面的时间太长,记忆完全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于其说这些没用的,我和你说一下我查到的事情吧。”
殷楼睁大了双眼,看向了他,仿佛再说你们又瞒着我干了啥。
殷子休入梦前,曾经嘱托了霍泓两件事。
其一便是有关殷羽的事情,自那日之后,他自己去了自悔楼,不见任何人。至于舒常欢,根据殷羽后来提供的些许线索,已经找到了他的藏身所在,只要一句话,便能悄无声息的了解了他。
其二,就是有关今日造访之人的事情。
西海全城禁封,出入守备极为严格,安排人混进去失败。
便将目光移到了北海,李未与“命丧”,只简朴的举行了葬礼。听闻尚卿然只出现过一次,后来尚拟忱便出了事情,底下的人传的并不好听。都说李家大姑爷为了权力,杀妻弑族长。
他也曾经派人传信,只不过,所有信件都是由高阶青衣卫亲自护送于李义卓手上,甚至还要核验暗号。原本昏懦的李义卓行事并不严谨,也烧毁了二人所联系的一切文书。只派了兵在后断了赫连氏的后路,而尚氏为主力进攻。
原本以赫连氏如今的人脉和资产,完全不至于被两海领主围劫,而现入被动的防守状态。再如何,六界之中都有藏匿之处,总不至于被活捉。
而尚卿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先搬出了大婚当日赫连氏作乱一事,又借着弑杀尚氏公子,联合李义卓宣战。又昭告六界,赫连氏企图借龙族旧臣身份兴风作浪,至此,没有人敢出手相援。
先派人定了赫连若愚的行踪,摧毁了六界各处商铺、捕捉了不少族人。在其举族搬迁时,提前埋伏,将其堵在了众成山道,这才使得煊赫一时的赫连氏无路可退。
宿白仍旧没听懂是什么,只是似乎这个尚卿然做了坏事,难怪自己这么惧怕他。
殷子休听他说完,紧接着补充道“难怪,他现在以莫玄一和赫连若愚的性命相要挟,要阿白去西海。”
“咱怕他?”殷楼气的满脸涨红,“父尊明天就出兵,我看这个尚卿然能不能打得过魔族的兵。”
霍泓白了他一眼,“其一、你对尚氏出兵,师出无名,难以服众;其二、你对尚氏宣战就等同于对整个四海为敌,若是天族再插手,魔族就危……”
“醒了醒了。”殷楼打断了他,“我随口说说,还认真了。”
殷子休说:“尚卿然有一点说的没错,赵山拥立阿白为帝,其野心难以揣度。他必然会出去阿白身边的枝叶,莫玄一之徒落入他手中,绝对不会活命。”
莫玄一,提起这个人,宿白心口一阵抽痛。
霍泓附和的点了点头,“的确,若是没了那两个人,宿白便更没有指望了。”
“不只是没有只望,琊楼身死,她伤神了好些日子。若是恢复了记忆,再知道是我害她失去了两位忠臣,只怕要恨我一辈子了。”
霍泓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是为了她好,她怎么可能怪你。”
听着二人争论着,殷楼扶着下巴深思。良久,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道:“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