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啊。
当时心里凉凉的,深深的,填海管够的那种。
民录上,爹是无疾而终,饿死累死也算无疾而终。终是化作一腔恨啊,却也不知道朝谁。
恨爹无能?
恨乡邻不管不顾?
还是恨那些大人物醉生梦死?南正,燕牧亦或者泰皇?
茫茫然不知所欲何为。
现在也只记得当时那句话了,我们要改变这世道。那时突然就不恨了。
只是今天,看着这娘俩,他想起了他爹,还有那个命苦的女人,想来也是极好的人。
他爹至死仍念着给他挣吃的,就像刚才那个妇人。
突然又恨起来了,恨周围这群人,恨自己。
看着伙计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大汉摇了摇头,念叨着,“不成熟,我管不了,谁爱管谁管去,管他去死,”越嘀咕越气,走的越来越快,推开旁人径直出去了。
“虽然吾为异乡人,但有些事,年轻人记不得,在座的长者难道也忘记了吗?”终是选择开口,是对大汉前问的回答,又是叩问,也是疑问。
异乡人看着面前两人吃着,砸吧砸吧的,似乎更静了。油尽灯枯,已是废人,判断着妇人的情况,他又续了一句。
“凡孤儿寡母。”
“皆戍烈之亲。”伙计咬声接道。那是南正所训,身为神州九牧之一,他主张牧民在心,更以言传身教,可惜如今看来,遗风不复。
凡孤儿寡母,皆戍烈之亲。
此训当初便是为炎师而设,善吾老以及人之老,善吾幼以及人之幼。
战时皆兄弟,战后尽家人。
生死难免,唯余生者为死者善后。
人群中自刚才被异乡人压制到极点反而勾起的一股子蠢蠢欲动,也在听闻这句话后,逐渐平息了下去。
因为这件事,并不是所谓不愉快的小事,自家做的难看,又哪里有不让人管的道理。
荒域的民风,有一种埋在骨子里的直接,他们崇尚英雄,也崇尚英雄们的品格,尽管无法做到。
上座的老者颤颤巍巍把盅贴到了嘴旁,心里却是越发确定。
是了是了,是炎师旧人,你个乌鸦嘴,心里乱说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太平的天下又要乱起来了吗?
天下已定,炎师若归,只怕是腥风血雨的再起,这是绝大多数人所不乐见的事。
正当在场几位长者想到炎师的时候,那个青年坐不住了。
其实是撑不住了,打娘胎里来的力气都用尽了,只能放弃。
青年不复用力,试图抽回拳头,那个人并没阻止,这让青年更气。
之前接触时跟泥牛入海似的感觉是青年从未遇到的,他也知道以前无往而不利的动手是不行了,该认怂时绝不动手。
但他虽然认输却仍不服气,用手指着妇人孩子骂道。
“就这两贱人也配得上戍烈,不知哪里滚来的野杂种。”
“我爹是......”吃碗面正大口喝汤的孩子双手闻言立刻放下了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那妇人打了一巴掌。
“不准胡说。”
一瞬间不止是异乡人,就连伙计乃至所有人都为之诧异,这拼死为孩子乞食的母亲怎么突然就打孩子了?
孩子捂着脸,望着母亲,也瞪着青年,死死地钉住了他,泪水,狂旋着,就是不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