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记档处,精灵善魂是要去西厢着衣,进了这西厢门,便只能是一路往西再无回头路,再过院子只能一路出了西角门。
而东厢房便是白华一众穿针走线的地方,是整个铺子里面积最大的房间,四周全挂着正红色金线凤纹的幔帐。
南墙的幔帐拉开后是四方的暗格,里面存着24色的线轮,都拥簇着,繁花争艳的态势。前方是一黑檀做的柜台,足足有一尺长,上面整整齐齐的并排各种料子的七彩布匹。
正中是一大方桌,针线布匹规整干净。方桌后是一脚踏提综的斜织机,又是黑檀的机身。
江师傅从暗格里选了金线,在布匹前踱步徘徊阵子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出了正门站在陡板上吆喝,“你且抱着那畜生回家去。”
白华没有应声,起身也不顾膝盖上的污泥,揣着那奶狗便匆匆离去。石心斜视一番,再收了心继续跪着。
白华阖家住在东镇一幢两层小楼里,也是外高祖时仿着四合水式吊脚楼建的。
通体就只三种颜色,蛤粉白的墙体、黑胡桃的柱子木门及窗户纹饰,褐青色的瓦直铺到飞檐上。
进了大门上几步台阶才可进正屋。正屋两头厢房吊脚楼部分的上部连成一体,形成一个四合院。
白先生已经在正屋里等着白华,也不多问只管让他喝一杯酒。白华不言语,仔细瞧那酒盅里漂着香灰,眉头微皱喝了进去。
“叫它乘黄罢。”白先生接过奶狗摸摸脑袋,那奶狗哼唧两声便缩在白先生的怀里继续睡去。
她唤帮佣香奴进来,把乘黄接了过去。
香奴已是十八的年纪,安静纯善,性子最是柔和的。
外人尽知她生在白府,只是命浅福薄,尚在襁褓已成孤儿,只她孤苦伶仃跟了白先生。
虽是帮佣,白先生却当亲女儿一样待她,除每月支付薪水,吃穿用度白先生也全部包揽,样样都是费心费神周全着。
“今天开剪,一会你还得过去帮忙。”白先生一面招呼香奴把乘黄接下去,一面不忘嘱托白华。
“知道了。”白华眼神随着乘黄去了,只敷衍着。这才又听白先生道,“三点钟你北镇的姨姥姥会过来问卦,你表舅上周去世了,娘俩连句话都没有搭上。今晚可能有些晚,实在不行回来时你叫石心送你?”
“我自己可以。”白华朝后院张望着,面无表情。
白先生顺着望过去,瞧着香奴正穿过回廊,早已不见了乘黄的踪迹,想白华是真心喜欢乘黄的,欢喜道,“你放心回去,香奴是养过几条狗的,保准给你喂得胖胖的。”
“它不是狗。”白华看一眼白先生,斩钉截铁道。白先生有些惊讶,想询问一二,又觉得不可戳破最好,便不再接话,话峰陡转,“你转告江师傅,一棵树而已,没什么大碍,风雨雷电,生老病死,万物逃脱不了。只管把衣服做好。”明地儿是捎话的意思,实际是在给白华定心。
白华将信将疑,迟疑顷刻,负阴抱阳作揖后后回裁缝铺去了。这镇上的规矩,凡是出这正门的必要左手抱右手,一面抱拳一面躬身,自上而下作揖行礼。白华自不该例外。
过半小时的功夫,只见一辆黑色别克停在门前,下来一六十岁左右的妇人,长裙阔帽,帽檐上的小黄花被太阳照得发白。
她进了正门便扑通跪下,对着白玉塑的老母像嚎啕大哭。
白先生闻讯赶来,香奴抢先一步欲搀扶起姨姥姥,不料姨姥姥哭得难受,身体收缩并不好搀扶,倒险些把香奴给坠倒。
白先生搭手,“孩子在那边看着难受,平白给他添烦恼忧愁,你且起来,有什么话待一会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