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抱着孩子出来,不好意思对穆清媱笑笑,“我现在就去田里叫......”
“不用。”穆清媱拦住她,“孩子看上去还不到半岁,你出门的话会晒着他的。”
况且天气这么热,孩子中暑了可不是什么小事。
女子脸上划过一抹急色,“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辰了,我公婆和相公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能不能请您多等一会儿?”
他们家已经许久没卖出去罐子了,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女子也着急,又怕穆清媱等不了,自家错失这个机会,又担心怀里的孩子晒着,一时有些无措。
穆清媱微微摇头,“没事,我们现在不着急,刚好可以在这呆会儿。”
女子闻言,脸上露出感激的笑,“真是太谢谢了,我去给你们倒茶水。”
“不用,我们马车上带了点心和水,漫寒去拿一些过来吧。”
漫寒点头出门。
女子跟着看向外面,“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将马车牵进院子吧,那边刚好有个棚子。”
穆清媱顺着看过去,想了想也可以,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
“漫寒,让明辉哥赶车进来吧。”
漫寒也听到两人的话,应声,“好的,姑娘。”
穆清媱在女子招呼下坐在一颗树下的凳子上,随意的和她聊着天。
“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穆,穆清媱。大嫂呢?”穆清媱看着她怀里的男孩,眼睛弯起,逗着他玩。
女子见穆清媱喜欢自家孩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我娘家姓夏。”
“我刚刚看了村里好几家做罐子的,他们的院子中都摆着不少成品。为何你们家几乎没有做出来的。”
说到这个,夏氏的脸上闪过无奈,“穆姑娘,也不怕你笑话。我们这边做罐子的都是我们陶家的一大家子。”
“我公公排第六,是最小的。他和上面五个兄弟都是跟着老一辈学的这个手艺。”
“本来都挺好的。只是,爷爷去世的时候把家里祖制烧瓷的地方给了我公公,上面那五个兄弟就不愿意了,都想要占为己有。”
“嗨,反正因为这事,我们一家子被他们针对了。最近几年只要有来村子里买罐子的人家,几乎没在我们家买过。”
夏氏叹气,却也觉得自己话太多了。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不应该这么跟姑娘说。虽然我也希望家里的生意能好转,但最后也要看姑娘自己的意思。”
穆清媱点头,心里对这一家人的印象倒是不错。
就算没见到家里其他人,看夏氏就能猜到她应该是刚嫁过来没多久。
从她的脾气性子就能大概看出这一家的脾性应该都不错。
漫寒拿了点心和马车上冰镇的茶水放在桌子上。
“嫂子,这个点心是蛋黄做出来的,应该可以给小家伙吃一点,不会卡住。”
夏氏看了看那精致的点心,不好意思的摇摇头,“穆姑娘,不用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夏氏觉得穆清媱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虽然穿的也是棉质的衣服,但是她身上那股子灵动的气质应该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养出来的。
在穆清媱面前多少有些局促。
“嫂子别客气,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不是外面卖的,不值多少银子。”
“穆姑娘自己做的?”夏氏又看了看那点心,倒是有些惊讶穆清媱的手艺。
穆清媱笑着点头,自己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递给夏氏,“里面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孩子可以吃。”
这个时候到午时了,穆清媱确实有些饿了,随意的垫垫肚子。
夏氏看到递过来的点心,还有怀里的小家伙那眼神,伸手接过。
漫寒和明辉也在马车边取了点心吃几块,安心的等着。
这边穆清媱和夏氏边说话边随意的聊着,时不时的逗弄一下吃的开心的小家伙,气氛很是和谐。
只是,这边正随意的吃着,喝着,一道尖锐的声音夺门而入。
“陶老六,老六,你出来,看看你给我做的这腌菜罐子,才用了两日就裂开了,你们是怎么做的,坑人是不是?”
夏氏听到这些话,气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穆清媱转头看向大门,一个妇人手上拿着几片碎瓷片进门,脸上全是指责。
“刘婶子,我公婆他们还没从地里回来,您有什么事还是等会儿过来吧。”
夏氏不想当着穆清媱的面跟她吵架,抱着孩子站起身。
那进门的妇人可不依,扫了院子里坐着的穆清媱和停在里面的马车,走近几人。
“不在也不能不认这事儿吧?这坛子可才用了两日,就这么坏了,你们家是怎么做的?上次陶老三家作出来的罐子我用到现在都没事。”
那妇人说完指责的话,不给夏氏说话的机会,转而对穆清媱说话,“姑娘,你肯定是来买罐子的吧。你看看他家这罐子,一点也不好,可不能在他家买啊......”
夏氏听她如此说自己家的东西,气的眼圈泛红,“刘婶子,您说话可讲良心,这罐子我说不定不是我家做的,我们这两年都没怎么做腌菜的罐子了。”
“怎么不是?我买了好长时间,一直没用,这刚用两天就坏了,还能闻到菜味呢,白瞎了我那么多的粮食啊。”
“姑娘,你可千万别买他们家的罐子,老三家的是真的不错,我带你去他们家看看啊。”
夏氏很明白,她就是故意的,肯定是陶老三家给了她什么好处。
“刘婶子,不带您这样的,穆姑娘可还没看我家的罐子,您总要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吧。再怎么说都是一个村的,不带这样败坏人的。”
夏氏说着话就哭了出来。
怀里的孩子应该察觉到什么,嘴一撇,也跟着哭。
夏氏心疼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又委屈,又憋屈。
穆清媱站起身,“嫂子,你别哭,你一哭,孩子会害怕的。”
夏氏点头,抱着孩子转过身,使劲擦脸上的泪,还一直轻哄着。
那妇人完全没有要走的架势,使劲的劝说着穆清媱,“姑娘,还是别等了,这陶老六好几年不做罐子,手艺早就生疏了,现在谁还在他们家买啊,人家老三家......”
“刘婶子,你说什么呢?谁说我爹手艺不好了?你又得了什么好处来我们院子里胡说?”
门外走来七八个男男女女,扛着锄头或拿着篮子等。
其中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男子直接打断妇人的话。
看到在哭的夏氏,男子丢下手中的锄头,大步跑过来,“英子,别哭,别哭,我们都回来了。”
一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也跑过来,“嫂子别哭了,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夏氏点头,这会儿家人回来,她也松了口气。
进门的人中,年龄最大的男子就是陶老六。
他看向姓刘的妇人,眼神带着气愤,却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穆清媱。
“这位姑娘,我陶多义做了大半辈子的罐子,手艺在这摆着呢,姑娘自己看,愿意在谁家买都是姑娘的自由。”
“不过,这刘氏手里的罐子确实是在我家中买的,这个我不推辞。至于是怎么坏的,我敢说绝对不是这罐子自己裂开的。”
这些年,村里还是有不少的人家愿意买他家的罐子,就是数量极少,都是自己家用的。
那妇人听陶多义承认罐子是他家的,脸上的笑透着不怀好意,“这罐子就是做的不好,根本没法用。你也别说的这么大义,好像我在扯谎似的。”
“姑娘,走,我带你去老三家看看,可别买他们家的罐子。”那妇人说着,很是自信的转身要往外走。
穆清媱勾了勾嘴角,脚下未动。看着陶家人一脸怒火却也不对她这个客人辩解什么,任由她自己选择。
对于这一家,穆清媱反而挺欣赏的。
虽然有那么几分倔脾气,容易吃亏。
但是只要答应的事绝对能扛起责任。
那妇人感觉到身后没人跟着,转身,“姑娘,你......”
穆清媱轻轻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碎片,“你打碎了一个罐子拿到这里演一场戏给我看,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什么戏?不是......”妇人眼底一慌,急忙开始找借口。
穆清媱不想听她说那些无用的废话,直接打断她,“若是罐子真像你说的是自己裂开的。那它的裂痕是不会这么细密的,而是一个长条,并且裂痕的一边和新裂开的颜色也会不一样。”
“你手里那个完全就是故意打碎的,裂开的边缘都是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最后就是,你那个罐子用了许久了,上面的黑色就是腌菜时间久了染上的,也根本不是你说的只用了两日。”
那妇人听言,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