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维亚蒂将军怎么可能因为几句疯言疯语就兵变?阁下对此心知肚明。”微微摇晃的船舱中,纳尔齐亚伯爵从柜子里取出了两个杯子,边倒酒边语气轻松地问:“我只是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蜜糖色的液体被流入杯中后,纳尔齐亚又从一个盖着棉罩的铁罐中取了了几枚冰块加进了酒里,递给了莱昂内尔。
莱昂内尔和在安托尼奥书房里的神态大相径庭,现在的他看起来才像那个以精明强干、勇于任事著称的联省首席公务员的模样。
国务秘书接过酒杯轻摇了几下,平静地说:“没能说服德贝拉,我就已经失败了。剩下都是小修小补,于事无济,都在预料之中……倒是你们这些贵族的腐败作风总能给我一点惊喜。只是为了喝点冰酒就动用宫廷法师制冰,是不是也太奢侈了一些?”
“倒也谈不上奢侈,毕竟我也是陛下最信任的‘狗腿子’之一嘛。”纳尔齐亚伯爵微笑着回答。
国务秘书突然到访后的第二天,美德号便载着皇帝的使团离开了海蓝城。她将会在圭土城停靠补给,然后径直驶回帝国。维内塔出兵塔尼里亚群岛已经是定局。
美德号离开码头时,维内塔全体将官列席的高级军官扩大会议正在进行,陆军总部王座厅内气氛极其紧张,会已经开了一个上午,却仍然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
“……再动员三个军团,一个月扫清外围岛屿,两个月拿下金港,三个月荡平塔尼里亚群岛……”被委任为第一预备役军团军团长的雷顿少将正满面红光地朝着周围的同僚们喷洒唾液。
“放你的狗屁!要是三个月解决不掉联合会,你自裁谢罪?”坐在雷顿对面另一名将官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张口就是再动员三个军团,一共五个军团,从你家祖坟里挖钱出来?”
雷顿被气地哇哇直叫,拔剑而起。对面的将官也不甘示弱,抽出了军刀。眼见军议厅就要变成角斗场,边上的军官们死死赶紧按住了这俩人。
坐得远一点的高级军官们对这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了,维内塔立国三十余年,死于决斗的将军可远比战死的将军多。看到陆军内斗,海军将官们更是气定神闲、兴致勃勃地在一旁欣赏好戏。
“在友军面前丢人现眼!”陆军上将、军事督政官齐奥实在看不过眼,怒斥道:“把他们的佩剑都给我下了!”
顶头上司动了真火,雷顿和他的对头不敢再放肆。两人交出了佩剑,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试图用眼中的怒火烧死对方。
另一名陆军将官开口说道:“雷顿说的也没错。不打则已,要打就要把联合会打死。一口气出动五个军团犁庭扫穴,总比一个军团一个军团往上派好。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数。”
“五个军团的兵力就能三个月解决联合会?”又有人出声反驳。
“联合会一盘散沙,为什么不能?”
反驳者冷笑了一声:“伪帝也是这样想,伪帝号称沐春节前就能消灭我们,结果主权战争足足打了十一年!”
“联合会那群海盗和奴隶主凭什么和我们相提并论?”支持雷顿的那名将官也被勾起了火气:“而且是联合会选择了战争,不是维内塔!”
“别吵了!”齐奥上将打断了两个人,点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安托尼奥,你说!”
“我想再听听其他同袍们的想法。”
“让你说你就说!攻打塔尼里亚的主力是你的第三军团。”
安托尼奥清了清嗓子:“那我就说点我自己的想法。”
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同意前面提到的观点。对联合会的战争,拖得越久,越对我们不利。”安托尼奥沉声说:“但我也绝对不支持快速决胜的想法。战争开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结束战争。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执政委员会想要如何结束战争。”
说着说着,安托尼奥离开了座位,走到了军议厅墙边挂着的大幅内海地图边上,指着塔尼里亚群岛说:“这场仗打到哪里可以结束?占领金港?联合会投降?攻占群岛全境?把塔尼里亚变成维内塔的一个省?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弄清楚自己的战略目标。”
“德贝拉执政官不是说了‘塔尼里亚联合会,必须被毁灭’吗?”有人开口打断了安托尼奥。
“没错,可是怎么样才算毁灭联合会?”安托尼奥反问:“绞死联合会的首脑?解散联合会?把所有联合会的成员统统抓起来处死?还有,毁灭联合会之后我们要如何处理塔尼里亚?维持它的独立地位?接管联合会的统治?还是把岛民变成维内塔公民?”
最后,安托尼奥总结道:“战略目标不同,策略就不同。没有清晰的战略目标,就没有真正的胜利。另外无论如何,维内塔都应该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战争是决定一国生死的至大之事,绝对不应该有任何速胜的侥幸心态。”
说到这里,安托尼奥想到了莱昂内尔国务秘书疯癫的话,沉重地补充道:“因为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塔尼里亚,而是其他……潜在的敌人。”
当天下午三点,一封由德贝拉执政官和四名督政官签署的命令被送到了十三人军事委员会:
“战争预算已全额批准;
陆军第二预备役军团开始征召,准备第三、第四预备役军团筹建计划;
授权海军攻击任何塔尼里亚联合会所有的船只;
尽快组织对塔尼利亚联合会的报复性打击。”
与这份命令一并从执政委员会发出的还有一份公开声明:
“尊贵的维内塔共和国和联合会已经进入战争状态,一切条约、合同、协定均已作废。
任何支持、协助联合会的维内塔人均将被视为叛国者。
任何支持、协助联合会的塔尼里亚人均将被视为敌人。
塔尼里亚船长和种植园主联合会必将被毁灭。
胜利属于维内塔。
当天晚上,同在孔泰尔中校麾下担任见习军官的温特斯、巴德和安德烈三人得到了正式命令:携带全部装具,后天早晨八点于西大营集合。
——割——
翌日入夜,莫里茨少校寓所里。
半醉的莫里茨少校紧紧抱着温特斯不放,无论温特斯如何推辞,少校都坚决要教温特斯如何使用“偏斜术”,作为送别的礼物。
前陆军总部宪兵处的三名军官又一次聚在了莫里茨少校的寓所中,只不过这次不是开会,而是菲尔德和莫里茨给温特斯送行。
“我哪有能用偏斜术的本事啊?”温特斯苦笑着向菲尔德中校求援。
然而菲尔德已经醉到两眼发直,根本听不懂温特斯在说什么。
“放心…放心…我要教你的是我独创的训练方法。”莫里茨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偏……偏斜术不需要什么爆发力,关键是精准……精准懂吗?”
少校松开了手,转头开始找东西:“椅子呢?椅子呢?”
哭笑不得温特斯连忙把自己的椅子递给莫里茨少校,虽然他也没想通怎么用椅子练习偏斜术。
莫里茨拿过椅子,晃晃悠悠地站到了上面。温特斯赶紧去扶住这个神智已经不清醒的人,而莫里茨少校却一伸手从房梁上取下来一根细绳。
偏斜术教学突然变成了上吊教学,吓得温特斯赶紧把少校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这根细绳很长,从房梁上一直垂到桌面的高度。莫里茨在绳子末端绑了一把小餐刀,然后让温特斯往后退。一直退到了绳子绷紧,餐刀的刀尖却依然离温特斯的鼻尖有一指宽,不能再往前为知。
“你站着,千万别动。”莫里茨少校对温特斯说完这句话后就松开了手中的餐刀。
温特斯看着鼻尖前的餐刀像秋千一样荡到了远处,然后又从远处朝自己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