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她便收到了卫籍临行前送来的香囊,那个味道让她想起了绝影,恍然间还有那骑在马背上灿烂热烈的少年,这突然让她心中积郁了一月的噪闷不安一扫而空,脑子突然清明起来——
是啊!无论如何,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本心和原则,她心底会有那些疑问是因为她有五情六欲,是个有正直操守的凡人。
操守在行为越轨时便发挥效用,而他,不过是利用了自己的心理弱点来扭曲诡辩。
至于那些不安和恐惧,她既然已经在这世上了,便会一步步击败这些困难,绝不言败!
堇衣那日听元风提起纪融,再想起他的那些言语,突然感到一阵彻底的轻松,这一刻,她对纪融既没有指摘,也不再畏缩,他的话语在她心中曾激起滔天的巨浪,但现在一切都复归平静了。
她的日子又以旧日时光里特有的安静慢悠悠的继续,母亲一直认为是她从光禄寺的净空大师那里求来的开光符起了作用。
佛教自天竺传入中原到如今已有一二百年的积淀了,但真正兴盛起来却还是这几十年间的事,这与大齐崇尚玄学、广兴清谈之风不无关系,如今邺城中便林立着不少大小寺庙。
而母亲自这次从寺庙回来后,便认定堇衣今年命犯小人,才会如此多灾多难,且见堇衣自从佩戴上开光符后,便一日日的好转起来,因此对佛家越发虔诚,渐渐的甚至开始做起早课,当然这都是后话不提。
目前堇衣面临最迫切的问题却是她之前应承于方湄的风筝。
方家端午后便要举家南迁了,而她自上巳之后的两个月几乎一直在病中,其间方家姊妹来探望过她两次,方湄似乎半点未受上巳的花蛇影响,依旧精力十足,看得堇衣既无奈又好笑,无奈于自己心思过重,好笑在方湄的粗放天真。
而方湄两次来看堇衣,都正逢上其几乎最憔悴的时候,只一脸泪水地握着堇衣的手,言及她用自己的小金库给堇衣准备了大礼,若是堇衣不好起来的话,她便不送她了,半点没提二人的风筝之约。
只在堇衣彻底痊愈之后,派人送来了两块矿石——一块青金石,一块孔雀石,堇衣近来最喜欢钻研这些矿石颜料,一时心中感念不已。
至于二人的风筝之约,虽然方湄未提,但堇衣知道她心中必是极惦记的。她一向好动,尤其喜欢风筝,之前她们一起做的燕子飞鸢,方湄便十分珍视,因此堇衣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细,决心定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骨架用的竹篾开始,她便细细挑选,又以皮纸用心绘制了瘦燕主体,以及九个缀在燕尾后的小风筝,裁剪后连成一串,九个都是堇衣描绘的时嗔时怒,不同情态下的方湄。
及至方家离开邺城南下的那日,苏家一行人到城外凉亭为其饯别,堇衣才将这新飞鸢送给方湄,她往日灵动的眼睑瞬间便挂上了泪珠,从未经历过如此离别之景的两个小姐妹,不禁抱着彼此低声哭诉起来,一旁原本自持的殷芮和方筠见此情状,也忍不住擦起眼泪。
堇衣看着车队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这一刻的离别伤情在她心中深深地刻下了痕迹。
唯愿人长久,再无伤别离,她看着地上的车辙印悲伤地想道。
但人生总是这样,总得学着适应一些人在你生命中的退场甚至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