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黎清淼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她伸出手摸了摸那片床铺,已经没有余温了,看来人已经走了很久。
黎清淼没来由得一阵心慌,他,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吧?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疗养院的门口,个子小小孤单,被抛弃在那个以为你好为名的地方。
不!不会的!陈明昇和他们不一样!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把自己整个裹紧被子里,,不留一丝空隙,阻止那无力的绝望淹没她,手在大腿上掐出淤青,奋力咬牙与过去的自己对抗。
正在这时,门被咔哒一声打开,陈明昇走了进来,无力感瞬间自四面八方溃散。
再抬眸时,眼里盛满了泪水,自眼角滑出,决堤般倾泻而出,明晃晃的悲伤冲向陈明昇,连带着他一起沦陷。
陈明昇愣住了。他不过是睡不着,出去晨跑了一圈,复再回来时,床上原本应该熟睡的人竟然挂满了泪水,裹着被子狼狈地望向自己,那么悲凉的神色,像个被丢弃的小狼崽,孤独无助却锐利。
陈明昇顾不得满身汗湿,跑过去隔着被子拥住她,用力的,揉进骨髓的拥住她,他感觉到黎清淼在不停的发抖,压抑着什么。
他将手自缝隙之间伸进被子,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没有力道的敲打着,帮她放松,他的嘴有些发颤,上唇与下唇艰难地碰在一起,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清清,别怕,别怕,我在,老陈在,有老陈在呢。”
黎清淼感觉到来自他手的体温,她贪婪汲取着,想拥有,永远拥有,把被子扩展,将他一同揽入,两个人紧紧的抱着,不再分离。
“清清,不怕,不怕,我在呢,我在呢。”
没有回应。
“清清,说话好不好,和老陈说句话好不好?”
“清清,发生了什么?告诉老陈好不好?”
“清清,说出来就好了,把好的坏的都说给我,说给我,好不好?”
陈明昇柔声诱哄着她,慢慢的,温柔的,安抚的,希望她从过去走出来,走到现在、此刻、当下,而不是沉浸在他束手无策、一无所知的过去。
黎清淼的意识恍恍惚惚,她好像看到了被抓回医院被迫献上肾脏的自己;又放佛看到刘秀枝丢进疗养院的无稽日子;还有熊熊燃烧的大火,不断从里面跑出来的焦黑着脸的陌生人,还有许许多多没跑出来的......一帧帧、一幕幕都是她应该死的模样。
她不要看见这些,她要回家,她要回她的世界,她狠厉的掐着大腿根上的肌肤,想要用刺痛感唤回理智,重返人间,可是眼前之景太真实了,真是到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哪里是现实?哪里是魇梦?到底是她以dice的假名梦到的不堪过去?还是黎清淼在疗养院里编制幻梦?
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陈明昇一声声唤着清清,一声声唤着,盼望她清醒、理智。手触及的背还在颤抖,她的脸上满是挣扎,用力的挣扎,她在使力,力使在...腿!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迫使着她脱离被子的遮掩,被子被陈明昇掀翻在地,露出黎清淼已经紫青的大腿。
黎清淼失去了被子的佣盖,那燥热的气息消散,唤回了几分意识,眼前不再是过往幻影,渐渐清晰的映射出陈明昇的脸庞。
陈明昇不敢相信一个人到底是有多大的心理不安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他的眼里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他钳制着她的手防止她再伤害自己,看向她时却与以往不同。
他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够照顾好她?或者畅想一下未来的那么多年,他又能否承受住这样的她?
他清楚他爱她,但他不敢想他能爱她多久。
黎清淼意识回笼,看到的是他眼里的犹疑和不确定。
她试探性地喊他:“老陈?”
陈明昇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再不去想那些,赶紧应着,“是我,我在,我在,别怕,别怕。”
黎清淼努力地笼着意识不睡过去,想看清他的眼睛。
还好,是他,是我的他。
她昏睡过去了,再醒来已是傍晚。
陈明昇倚在她床边睡着,眉头依然紧蹙,不知是不是什么不好的事项入了梦。黎清淼想伸手替他舒展皱眉,安抚他,谁知刚刚把手伸出,陈明昇便惊醒了,手落在距他眉心大约两厘米处,不知是该落下去还是该收回来,僵持着不知所措。
陈明昇目光有些躲闪,不自然地冲她笑笑,说道:“醒了?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我去叫人送早餐上来。”说完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像极了落荒而逃。
陈明昇躲闪着的目光深深刺痛了黎清淼的心,他眼里的东西变了,让她害怕、无助又自责,这变化都源自于她的举动,是她一点点消耗着他的爱,是她过度的不稳定影响了他爱她,她刚刚是多么想要拉住他问他为什么目光躲闪、问他为什么不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才会那样失魂似的胡乱发疯,问他还...爱不爱她。
可是她不敢。如同她不敢直接质问刘秀枝为什么她和何焱不一样,为什么男孩和女孩不一样;如同她不敢直接打电话给黎微带她离开那家疗养院;如同她不敢去问何江为什么要用她的命去换吴垚的命,明明同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