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到了立秋时节,由于今年的天灾导致第二季的农耕迟迟没有开始。
作为当时岩北乡最年轻的村党支部书记何士义正坐在大水河的岸边的石墩上看着被大水侵蚀得伤痕累累的农田发愁,手里的卷烟一支支抽着,看着有些消瘦。
何士义可是当时何屋人的骄傲,作为龙岗村自从恢复高考后第一位考上当地黄台师范学院的大学生,26岁大学一毕业便被分配回乡上当科员,两年后又被安排到龙岗村作为挂职干部。
由于其工作总是受村里人喜欢,便又被全票当选为村党支部书记。
何士义从小酷爱“心学”,一直把明朝的王阳明作为自己的文学偶像,家中仅有的一本“王阳明全集”看了一遍又一遍。
何士义的兄长何士仁是林茂森的岳父,何参英的父亲,士仁比恭良要小二十岁,可参英却只比恭良仅仅差了一年而已。
“何书记天快黑了不回家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呢?什么时候才能下地种谷子哩。”说话的是林恭良大女儿招来入赘的老大李孝章,由于经常在烈日下给造房子的人家搬大理石做地基,便有了古铜色的皮肤带着壮实的身躯,村里人都爱调侃他为“小孝”,意思很明显是说他的名字和实际行动好像完全不符合。
李孝章刚刚才从地里回来,说着小孝往石墩上一起坐下,自然地拿过何士义手里的烟盒子,卷了一根满满的烟吃上了。
“再等几天田里的渠水满了就可以开始耙地了。我们村算快的了,看隔壁的几个村子都还在运土呢!现在天气越来越干燥,土一干就难办喽。我原来和隔壁东背村的肖书记建议趁着土还没干抓紧运出去,可惜了肖大叔没有听我的。”说起来何士义脸上还有隐隐约约的得意。
旁边的小孝似乎看出了何士义心里的小心思,便笑着迎合道:“那是,何书记毕竟是有知识的大学生,那些连高中都没上过老头子怎么能和你比呢。”
何士义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这个比他大几岁的小孝,笑着说:“光有知识肯定是不够的,如果不能做到“知行合一”,就好比对待问题不能实事求是,有些干部总是喜欢做面子工程,就是恐怕只知道混学历、死读书了。好了,不早了,李大哥还是先回去吧。”
小孝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干部慢慢走去,心里不自觉产生一丝丝崇敬,只恨自己家里条件不好不能读点书,父母也早早双亡,否则自己也不用从江西大老远地来主动倒插门了。想到这里,李孝章把抽到一半的烟掐灭了,往河里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似乎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李孝章顺着石子铺成的小道坡迷迷糊糊的回到林恭良家,满脑子还是想着何士义说的“知行合一”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才走到自家围墙根旁边便撞见林茂森急急忙忙地抱着小怀文往外跑,便快步上前问道“茂森子,出啥事了这么着急?”
“别说了,怀文发高烧了,正要送到村里桂珍婶的诊所看看去。想着钱不够,可能还要往人家那里求着先赊着账呢。”茂森来不及停下脚步径直朝国道快步走着,村里唯一开诊所的丘桂珍便住在乡里唯一的205国道和进入下林屋的交界处。
“快去吧,大晚上注意孩子保暖别着凉了。”
李孝章转过头叹了口气,他对茂森这个新组建的家庭自然产生了深深的怜悯,可是想想自己的大儿子怀亭和女儿怀秀刚出生时也是经常因为感冒发烧的小病四处求医问药,如今两个孩子正准备在乡里上初中,家里花钱的地方依然多了去了。
李孝章继续朝家里走着,李孝章的厨房在屋子的最外侧,远远地便可以看见厨房里亮起了暗淡的黄色灯泡,而小秀英早已经趴在厨房的窗户上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爸爸吃饭啦。”一声娇可的声音和着小秀英两侧细细的小辫子,这位父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管他生活有多苦呢,也不再想着何士义的那些高深莫测的话,有这个平平安安的家就是最大的幸福,这恐怕是很多读书人也享受不到的奢侈。
“好,就来了!”说着李孝章加快了脚步。
林恭良家的房子是村里典型的土筑瓦房,两层的土胚房盖着黑色的瓦片,房子和三间一层的厨房,兄弟三人每人一间,一起把用薄薄的水泥打成的晒谷坪围起来;
晒谷坪前面和围墙之间是一条所谓的“花池”,其间种着不仅有月季花、水仙花、茶花,还有柚子树和一棵茂满圆润的红桂花树;
房子右侧和后侧包围分布着一片菜园、果园和竹林,果园里种着有二十棵不同的果树,大部分是枇杷树。林恭良总是自诩说这是按传说中墨家的主张布置,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房子,却几乎花费了林恭良一生的心血,不管是房子的泥工和木工,都是他自己亲手完成的,也不曾向任何人借过人力财力及物力。
包括林儒丘家和上下林屋的许多新房子都是他帮忙建造完成的,作为手艺精巧的工匠人这一点几乎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