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头没有间断地说到这，他的神情虽然平淡，声音已经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到现在这里的时间，姚五几乎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他下意识地捧起茶杯又放下。

姚老头突然有些怀念酒的滋味，想要大醉一场，就像自己当年大婚时那样。

这些往事，姚老头是第一次说出口。这难得地吐露过往便是向一个“陌生人”。但他必须得说。因为楚云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寡不敌众。

楚云是个善良的人，他学着姚老头的样子做了一揖，然后说道“我也有心中的坚持……虽然我现在还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这一揖包含的意义很简单：对其遭受的苦难予以慰藉。他所说的话便是恳求姚老头继续讲下去。姚老头的坚持是恪礼。楚云也有自己的“礼”，自己的坚持，虽然这段时间他越来越不清楚心中所想。但这坚持着的信念和目标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有坚持，所以楚云也不能随意赴死，他要让姚老头说服他，讲述自己的信念，暴露自己的本钱说服他。计划能行，我们能胜！

那一天，姚五乱礼了，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乱了伦理。他也恪礼了，将城中所有不恪礼之人毁灭。

因为姚五那一晚并没有完全守住心中的礼，所以一夜白头，成了姚老头。

接下来的很多年，姚老头都在教化万民。他是一城之主，有这个力量守护城中的百姓，守住一城的“礼”，直到武无敌来到这座城。

当时，武无敌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地看着城墙上面色凝重的姚老头。他的身后是大秦数万雄狮。而姚老头的身后只有一些刚刚放下农具，拿着破烂刀剑的农民。

大秦也真够看得起九原的。这一仗，九原百姓的自尊直接被击碎。武无敌率军从城门中走过之时，城墙底下推着的是城中每一户人家的男人的尸体。

而这一场仗中，姚老头一句话没说，一个动作没做，全程发讷。他倒真不是因为惧怕。毕竟城中那些极其血性的男人生前无一不尊敬姚老头。

他的无所作为是因为被城墙外某处的一双眼睛注视着。

姚老头自从新婚的那一夜之后，便跨入真正的君子境界，而到了城破之日，已是浸淫多年的鸿儒。要知道儒家当年并不兴旺。姚老头也未得儒家修行的法门，全是无师自通，这境界便走得越来越狭窄。同样也就走在了一条自己开辟的独木桥上。

若一定要换算成现在通俗的境界。君子便是千夫长，而鸿儒就是万夫长。相当于万夫长巅峰的姚老头竟然被一个眼神就吓得不敢动弹。便可知那双眼睛的主人实力有多么恐怖。

“我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就像站在尸山血海中。我感觉我动一下便会死”姚老头如今讲述的时候，声音仍然在颤抖“但我其实并不怕死。我只是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早死。那些好儿郎已经牺牲了，我要忍。我需要力量，更强的力量来守护这座城。”

姚老头的声音并不响，但语调十分高亢。

这之前数十年中，姚老头从来就不在乎自己的修为。他一门心思扑在了城中百姓的管理中。在他心中城中百姓能不犯错，不逾礼。甚至是最简单的，每天晚饭饭桌上能多一样菜都比自己的修为重要。

但这之后，他无比渴望力量“那种守护这座城的力量。能让天下止戈的力量。”

姚老头在说道“止戈”二字时，力量用得极重，仿佛是抽干了全身肺腑中的所有空气才念出来一般。

于是，在武无敌进门的那一刻的那个姚老头便是一个在心中用钝器刻划出“忍耐”二子，整日乐呵呵，低眉顺眼的姚老头。

“我的领域便是止戈！”故事在这便讲完了。姚老头急急忙忙地把茶喝完。手哆嗦着竟然将茶杯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