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虽看似沉稳干练,实则刚烈果决,尤其事关纪国,一旦有机会探查真相,她绝对会不管不顾,拼死前去!时隔多年,他真怕阿姐会愤怒、疯狂,会伤到自己……
“你若还认我这个阿姐,就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
晏傲雪心中愤怒又悲伤,注视着公子小白,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当做亲人的人,此刻决定着她是否还能有这个亲人。
“阿姐……”
晏傲雪容颜仿佛历尽沧桑,让他心疼。他突然改了主意,不管兄侯和崇伯如何打算,他决定将知道的都告诉阿姐,这样对阿姐才公平。
“我在兄侯的书房,无意中听到到崇伯跟兄侯的谈话。他们言语间透露,崔璞不是叛逃,而是齐国的谍者!兄侯和崇伯商议,要派玄奇营弟子到纪国援助他,崇伯就说此事不能让你知道。”
晏傲雪沉默一晌,道:
“你母亲是卫人,你可以逃到卫国去,为何要去纪国?”
“崔璞乃是我的知音好友,他背负世人骂名赴纪国行间,他有难,我怎能弃他不顾!再者,齐国与纪国有宿仇,若能尽绵薄之力,伤得纪国一分半分,对齐国也是功劳。”他被缚住的肩膀亲昵地推推她,“阿姐,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我只是想助崔璞一臂之力!阿姐,我发誓!我知道的就这些……”
晏傲雪走上前,她的手一甩,金丝天蚕索重新缠回腰间,嘱咐道。
“你对崔璞情义深重,此刻没有见死不救,阿姐心中甚是宽慰,今日我愿意放你一马。你此去定是危险重重,把你那些机灵劲儿抖出来,再加上这些学的武艺,足够你傍身了。”她口气一沉,恶狠狠道:“但是,要让我知道你到处沾花捻草,惹风流债,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阿姐,我知道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先去郱城,你要有事可以派人与我联络。”公子小白活动活动手臂,突然一顿,满脸沮丧,“阿姐,我走了你怎么办?”
“怎么,现在想起担心我来了?我自有办法。”她嘲弄道。
“阿姐……”
“还有何事?”
“那个……”阿白也觉难以启齿,“阿姐,你身上有没有银两?追兵追得急,我的包袱掉路上了……”
他一国之公子,从小前后簇拥十几个仆从伺候,何曾为这钱财伤过脑筋?真是丢死人了。
果然,晏傲雪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真是太棒了!阿姐我当年身无分文也一路从纪国走到了齐国。”她拍拍他俊美的小脸,“你长得俊俏,嘴又甜,会哄人,一路求人施舍,总不会饿着。如果混不下去,就尽早回齐国。”
“阿姐!”阿白羞得面红耳赤,“你竟然让齐国尊贵的公子去讨饭!”
林中传来一片杂沓的马蹄声,皆是马蹄轻盈的快马,有十几人之多。
顾不得他别扭的情绪,她催促道:“快走!玄奇营的卒帅们到了!”
一队人马驰骋而来,声势浩大,战马踏雪,眨眼间在她二人面前围成一堵墙。四匹骏马领先众人。
“你走不了了!”
连锐骨健筋强,一马当先冲到近前,手持羽翎戟,大声道:“公子小白,还不袖手就擒!”
允驰手握月牙刃,嬉皮笑脸地骑马跟上前。
“啊哈!我就知道会弄成这样,晏傲雪什么时候不护着公子小白的那就奇了!”
“不愧是晏帅,一回来就给我们惹麻烦!”管浔从树林中提马上前,一如既往地沉着脸,脸色蜡黄,一副病态。
虞苍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颌下胡须被风吹动,在马上和善地朝她笑着打招呼,“晏姑娘,回来了!”
若说玄奇营能让她有所忌惮的,除了首领崇伯和师父非羽,就是眼前的四名玄奇营卒帅,大家可以说是老对手了。玄奇营弟子五百人,他们五人从十年前上山学艺开始认识,每月拼杀较量,逐渐从五百人中脱颖而出,被崇伯任命为卒帅,每人率领弟子百人。玄奇营这么多年没选出一名旅帅,群龙无首,五人分成两拨阵营,谁都不服谁。虞苍与她交好,一切行事都愿听从她号令,另外三人俨然以连锐马首是瞻,因此,旅帅之位变成了他们二人之争。
连锐一向将晏傲雪视为死对头,隔三差五向她提出挑战,扬言她若连输两局,就要退出玄奇营,这么多年也没如愿。晏傲雪倒是乐得拿他磨炼了自己刀术,不过他言行举止那瞧不起女人的做派,令她十分反感。
晏傲雪笑一下,若无其事道:“三个月不见,我一回来就这么大阵仗,还真是荣幸!”她转头对阿白低语:“还不走,等我请你吃早饭啊?”
阿白这才回过神来,翻身上马,低声一句“阿姐保重”,纵马往山上奔去。
“休走!”允驰大叫,扬起月牙刃提马便追。
晏傲雪上前一步拦住他去路,抬脚跟向后一踢,背后布袋腾空而起,她一扬手扯下灰色的罩子,她重重地将兵器往地上一杵,四下震动,发出金属的嗡鸣。
“能不能从我这过去,就看你的本事了!”晏傲雪扬声道。
眼看就要撞上她,允驰急忙勒马,止住疾驰的势头。
“晏傲雪!你不要以为仗着神兵利器在手,就得意猖狂,我怕了你不成?”
他话虽如此,眼神却忌惮地盯着晏傲雪手中那把大刀。
此刀长八尺六寸,重三钧,刀背厚重,刀尖上翘,刀脊六个铜环。青铜铸造刀身,精铁淬炼刀刃,两侧阴刻双飞凤,杀气凌凌,寒光逼人,乃是世间独有的凤鸣刀。
晏傲雪泯然一笑,“允驰,想来你虎口的伤已经好了,来接我几招?”
允驰一听她气死人的腔调,立马恼火,可确实技不如人,转而一笑,为自己的计划得意洋洋。
“我为什么要跟你比力气!谁不知道你力大如牛?我等连锐管浔和你酣战之时,从旁补刀!”
晏傲雪对他的言辞嗤之以鼻,转头朝络腮胡子一扬下巴,“虞大哥今天也要来试试吗?”
“晏姑娘玩笑,晏司马对我有恩,无论什么时候在下都是要站在姑娘这边的。”虞苍临阵倒戈。
一道道毒辣的眼刀向虞苍飞去。
“叛徒!”允驰破口大骂。
“不要中了她的离间计。”连锐浓眉倒竖。
“晏司马是哪国的司马?叛国之人也配提起!”管浔不阴不阳道。
“不管晏司马是齐国的司马还是纪国的司马,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此生就当知恩图报。”虞苍毫无羞惭之意。
晏傲雪向他点头致意,“多谢虞大哥。”
“管浔,我在鲁国搜罗了一件新鲜玩意儿——金仆姑,听闻此箭特别,即便一人不善射,只要飞出去即准,你说奇不奇?一共四支,我一时手痒拿了一支回来,你是想拆开拆开来看看?还是跟我较量下武艺?不过你好像还没来得及布置机关暗器,徒手可打不赢我。”
她脸上带着捉弄的笑,仿佛拿着肉包子逗弄一直饿狗,要给不给的,馋得管浔百爪挠心。
管浔不肯在队友面前公然受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哼一声,也不搭腔。
“真是无耻!专拿别人软肋捏!”允驰气愤道。
“会拿别人软肋也是本事!”晏傲雪转而挑眉看向为首之人,“连锐,咱俩从来都是你赢一回我赢一回,毫无悬念,今天还有必要切磋吗?”
“你不过在拖延时间,公子小白已经翻过伏龙山了。”连锐手握长戟,冷然道。
晏傲雪勾唇一笑,“还是你反应最快。”
众人瞠目结舌,虞苍舒心地咧嘴一笑。
“私放逃犯可是重罪,你最好已经想好了对策。”连锐冷脸看着她,眼中深沉。
“崇伯面前我自有分说,倒是不劳你费心。”晏傲雪单手拎起大刀。
允驰怪叫,“连锐,你不是最讨厌这女人吗?三个月不见,你竟然帮她说话,真是岂有此理!”
“女人就是感情用事,跟她有什么道理可言?走了,回去复命。”连锐一夹马腹,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多谢虞大哥为我送信!”晏傲雪捡起布套,罩起长刀。“真是不知道阿爹教了你什么独门秘笈,到哪你都能找到我!”
“告诉你就不是秘笈了。”虞苍叹口气,“我就知道,一遇上公子小白你铁定是要出头。后面你想怎么办?”
晏傲雪不以为意,笑了笑,道:“虞大哥,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帮我请师父出关。”